地下水道的流动很混乱,短短片刻韩信已遇到了数个分岔口,他不清楚水流湍急更接近出口还是水流缓和距离尽头更近。但他必须做出选择,龟息功即将抵达极限,身后拖着的清月也快要真的死去了。
他闭着眼睛做出了选择,尽管在这黑暗的水中睁眼和闭眼没区别。
前行越久,水流越是湍急,到后面他已经不需要用力去划水了,暗流会带着他流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用手摸索前方,防止撞上石头。
极限的感觉正飞快从身体内外表现出来,手臂上逐渐减弱的力量、跳跃地越发急促的心脏。大概还有十几二十秒吧,他就该玩完了…
心底一阵呵呵苦笑,他回头看了一眼清月,她苍白的面容很安详,就像是在水底睡着了那样。过会儿等自己陷入假死状态后应该也是这般模样吧?
……等等!为什么自己可以看见清月?
有光!
有出口!
他蓦然抬头望去,是光,是出口。他立即伸手抓住一块尖尖的石头,努力拖着清月,让自己和她不被暗流继续冲下去。
出口是暗流的一个分支,里面没有明显的水流动静,看起来很平和。韩信想进到这分支里,只要进到这里面,随便再挣扎下即可探出水面。可这个过程并不简单,尤其是他还拖着一个累赘。
感受着手臂上逐渐消逝的力量,和缓缓流逝的时间。放弃清月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变得越发清晰起来,只要松开左臂拉扯着的衣带,凭着双臂,纵然力气再小,他也可以轻松进入这分支,就可以活了。只要,松开左手。
诺言而已,真的那么重要吗?
求生的欲望试图说服道德底线,一个个平时韩信嗤之以鼻的想法此刻纷纷跳跃了出来。它们凌驾于主观意识之上,如同魔鬼一样操纵着整个思绪的走向,让韩信成为了行尸走肉。
龟息功时限已至,大脑的缺氧让意识渐渐模糊,他看着不远处从水面上映射进来的光斑,摇摇晃晃的,就像是梦境一样不真实。手臂越发无力,就连暗流也似乎变得更加汹涌了。
他松开了手。
哗啦!狂暴寒冷的水流一下卷起了他的身躯,带着他和清月去往了更加遥远深邃的黑暗里。一缕冰凉突破了他禁闭的鼻腔,长驱直入,顷刻间便填满了他的肺部,将其中原本封藏的气体一股脑都挤了出来。
意识,开始变得支离破碎。
迷迷糊糊之间,又回到了那个梦里。空旷广阔的世界,仅剩自己一道孤独的身影,太阳将自己的影子拉的又窄又长,尽显荒凉。
痛苦,一种窒息到恶心的痛苦,混合着冰冷的地下水包裹着他。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弱,在一波凄冷的合流之中,终于将他和清月黏在一起的手给撕了开。
那一刻,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重新睁眼。
刺眼的阳光,湿漉漉紧贴着皮肤的衣裳,还有燥热。韩信睁开了眼,他正躺在距离清水庄足有七八里路的石滩上。
他猛吸几口气,却将自己呛得咳嗽。待得稍稍平缓后,他勉强支起上半身,下意识的往水里望去,一条条蛇影蟒影将水面划出道道痕纹,使人不寒而栗。但奇怪的是,虽然这一个个蟒头蛇头不断朝石滩上探,却没有真正爬上来的。
他又抬头看了看太阳的角度,应该是巳时。
如果现在还是祭神那天的话,从进入水潭起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四周没有清月的身影,想来怕是凶多吉少。
炎热的阳光让虚弱的韩信仿佛置身火炉,有些透不过气,高温让他的新陈代谢变得紊乱,刚刚苏醒的意识又快被睡意支配了。
“你还有十四小时。”
烟云的声音令他昏沉的意识打了个寒颤,稍稍醒转了几分。他努力撑开眼睛,缓慢的四下张望了会儿,寻到了一处距离约摸十来米的树荫。
他决定过去。
手掌按在滚烫的白色滩石上,热量穿进掌心却传不到他的意识上。双臂稍稍用力便疯狂的在颤抖,曾经提剑如无物的力量消失了,他坐不起来。
他躺在滩石上大口大口喘息着,期间还伴随着一两声无力的咳嗽。整个天空都是刺眼的,看不见蔚蓝和洁白,唯有那一道强烈的不规则白光填满视线。
想活下去,渴望活下去…
上天又一次放过了他,在那样凶险的地底暗流下都放了他一马。他需要做的就是爬也要爬到树底下,只要到了那里,躲在树荫下恢复些体力,他就又可以活下去了。
为什么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