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需要在这些士卒们心目中确立起一个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儒帅印象,在当下《三国演义》成为城里乡下茶馆街坊说书人最流行的文化时,在这些质朴的士卒们心目中,文官的最高境界就是周公瑾诸葛亮,淡定从容,挥洒自如,一扇能灭百万兵。
只有在他们心目中确立起这种印象,不断强化,才能最大限度强化自己在他们心目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形象,未来也才能让他们对自己忠贞不二。
宰赛有些绝望,虽然叶赫部的甲骑根本没能对主营造成多么大的威胁,己方轻而易举就将他们逐出,而对方甚至也没有做多少纠缠就逃跑了,但是这却导致了前线士气的大丧,加上大周军的倾力反击,使得整个攻势变成了强弩之末,最后陡然反转。
好在大周军也无力进行反击,丧失了主动进攻能力的喀尔喀士卒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倒卷而回,无论头人和军官们如何鞭笞打骂,都难以再让他们重新组织起攻势了。
明知道也许胜负就是那一刻,攻上去就能一战成名,可是最终为差了那一口气,宰赛对叶赫部的恨意简直滔天。
失去了这个机会,宰赛很清楚己方士卒对迁安城已经产生了恐惧感,大量同伴族人的伤亡,尤其是每一轮攻势都需要面临火炮的轰击,猛火油的袭击,最后还要顶过那一段暴风骤雨般的金属弹丸洗礼,才能真正进入到攻击阶段。
而那些火铳兵枪头上居然还有三棱尖刺,能像长矛一样突刺,这更增添了士卒们的绝望感。
就像弓箭手突然兼具了长矛手的本事,变成了可射可刺,而且连武器都不需要变换,这样几乎凭空在原本毫无近战能力的火铳兵具备了长矛手的战斗力,这让己方如何破解?
士卒们已经对进攻迁安城失去了信心,连卓礼克图洪巴图鲁都动摇了,科尔沁人在刚才那一轮的进攻中被巨大的伤亡率吓破了胆,洪果尔居然跑来质问自己得到的情报是不是有误,只有辽东军最精锐的火铳营才能有如此战斗力,怎么可能是才训练了两三个月的民壮?
也不想想这些情报是从何而来,不就是从建州女真和察哈尔人那里来的么?以他们科尔沁人和建州女真的密切关系,还能不知道这情报是真是假?
可问题是永平新军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在短短三个月就训练出这样强悍一支火铳兵来,不但数量巨大,而且战斗力惊人,这太不可思议了。
或者这根本就是察哈尔人和建州女真的诡计,故意遗漏了辽东军增援永平的情报?
又或者连建州女真都被冯唐瞒过了,冯唐为了保住他儿子所以才会把辽东镇的精锐火铳军派来永平?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关键是进攻迁安这一战彻底失败了,而且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整肃军纪士气,根本无法再组织起一波攻势了,,甚至根本就不可能在组织起像之前那样对迁安城的进攻了,大家已经被巨大的伤亡吓破了胆。
大帐内一片压抑低落的气氛,内喀尔喀五部的首领加上科尔沁部的洪果尔,七个人或坐或躺,扎鲁特部的巴颜达尔伊勒登在其子妆兔的扶持下勉强躺在一升床板上。
卓礼克图洪巴图鲁满脸憔悴,仿佛老了一大截,两鬓染霜,而他身旁的宰赛更是满脸横肉铁青,凶光四射的眼睛四处逡巡,欲待择人而噬。
两个堂兄亲自上阵居然”阵亡“,让宰赛几欲发狂,莽骨大也就罢了,可比领兔却是他的铁杆,在部落中是他忠实拥趸,这一死,几乎像折断了他一支左臂右膀。
色特尔满脸晦气,达尔汗则是惴惴不安,洪果尔垂头丧气,三部领主都是被这惨烈的一战给打蒙了。
巴林部虽然没有参与战事保存基本完好,但是巴林部是整个内喀尔喀五部中实力最弱的,其他各部都遭到了挫败损失,唯独他巴林部还保存完好,照理说色特尔该高兴,但是但他也深知像宰赛和卓礼克图洪巴图鲁这些人绝对不会轻易让自己巴林部坐大,现在危机一样笼罩在他头上。
“色特尔,我让你派主力缠住叶赫部甲骑,你为什么只出动了三千人?正因为你们巴林部出兵不力,才导致叶赫部甲骑动摇了我们主营后方,使得我们的进攻功亏一篑,你说,这件事情怎么办?”
宰赛话音一落,整个帐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论理现在不是论罪的时候,但是失去了莽骨大和比领兔的宰赛实在难以压抑内心的火气和愤怒,如果不在巴林部身上找回场子,他如何向部族交待?
莽骨大和比领兔都是自己的堂兄,亲临战阵而死也就罢了,但是却是因为巴林部的出工不出力导致战败,那就不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