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通州和京师城这里边的这些,他都可以舍弃,钱财身外之物,便是儿女他也不缺,丢下几个都无所谓,只要保得性命,那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便能有后半辈子的好日子过。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行踪如此隐秘,还是被对方直接拿了个正着,而这一处居所,自己近几年来几乎从未对人提起过,也无人知晓夜里宿在这里,表面上看起来都是在另外一个最受宠的外室那边,但过了亥时自己就会离开。
难道说几年前龙禁尉就盯上自己了,如果是这样,自己就栽得不冤,想到这里,宋楚阳心里也一阵发凉。
这是个惜命的家伙,赵文昭同样在揣摩着对方的心思,只要对方不会刻意寻死,那便好办。
在龙禁尉里浸yín 这么多年,也接触了太多的各色人犯,赵文昭对这些人心思还是十分了解的,但是他从不轻视对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说就万无一失了。
此人不想死,但是同样知道和己方合作他也会面临多么大的危险,哪怕自己一方给他一条出路,他也未必能在那些人手里活出来,这恐怕是这厮现在最纠结的地方。
所以对方话语里也是充满了揶揄之意,不过这是个好兆头,想求命,那就好说,就有机会让对方看到希望,这一点上,龙禁尉倒是不缺手法。
“宋攒典,他们给不给你机会我不知道,但是我们若是给你机会,他们未必干预得了。”赵文昭悠哉悠哉地将手从窄锋绣春刀刀柄上移开,显示出自己的信心,“大周如此之大,何处不养人?再说了,别说大周境内了,东番新立,不能去么?吕宋现在和广州来往如此密切,朝廷有意在吕宋设府,与佛郎机人较量一番,难道不能去?这还没有说朝鲜和倭地,实在不行,辽东苦寒,但亦有活动余地,除了我们龙禁尉,谁还能把手伸入辽东?嗯,蓟辽总督可姓冯啊。”
东番新立,宋楚阳是知晓的,也就是那位小冯修撰推动下搞出来的,据说东番的盐胜过长芦盐场的盐,已经开始行销北地了,而且江右商贾大肆迁民屯垦东番,开金矿、伐大木、改良生地,搞得相当热闹,看样子东番设府也是迟早的事情。
至于说南洋南边宋楚阳也有所接触,漕运粮食来源于湖广,但是朝廷也考虑过海运如果从两广运粮的可能性,只不过涉及事宜太多,牵连面太广,所以一直是有这个提议,但是并未付诸实施。
辽东,这厮说的无外乎就是小冯修撰的老爹冯唐了。
辽东当下的确是一块水泼不进的边镇,冯唐是蓟辽总督兼辽东镇总兵,和女真人、蒙古人刀兵对峙,在那边管你什么人都得要听大头兵的,否则你死在那个深山老林里都不知道,随便给你栽一个马贼或者女真游骑所杀,你也喊不出冤来。
宋楚阳当然不是谁都能轻易说动的,对方的目的也很简单,怕自己搏命,怕自己不肯配合他们深挖细查,自己也有想法,现在问题是能信么?
用完自己,随手就杀了,自己又能如何?更何况,通仓大案到眼下就是捅破天了,自己是其中关键人物,谁又能,谁又敢保得住自己?
这厮不过是企图哄骗自己罢了,宋楚阳脸上阴晴不定。
赵文昭也有些紧张。
这个时候固然能控制住对方,但是赵文昭也很清楚,像对方这种老江湖,如果不能让对方死心塌地和己方合作,对方假意同意,日后要找机会寻死很容易,可自己说这些又很难取得对方信任,龙禁尉的信誉也还没有那么好。
“我看这样如何,宋攒典对我等恐怕是很难相信的,届时我请冯大人见你一面,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若是你觉得冯大人也不可信,那你要做什么也由得你,怎么样?”赵文昭知道自己这个时候需要转移对方注意力,让对方先生出一份保命之心,“但现在,你在京师城和通州的所有一切家底儿,得交给我们,但你应该清楚,我们不看重这个,……”
宋楚阳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自己家底儿固然丰厚,但是相当一部分已经转移到南边儿去了,在通州和京师城这些当然也很可观,对方口气很大,反倒是让他有些放心,若是真的表示一切都可以保留,那他倒要怀疑对方根本就无意留自己一条命了。
“也罢,我的这些家底儿你们只怕也知晓一个大概,……”
“大概不够,我们要全部,至于说日后你能不能留着一些,或者说留给你多少,我做不了主,你和冯大人谈去。”赵文昭冷然道。
“什么时候龙禁尉也听命于顺天府衙了?”宋楚阳也冷笑道。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儿。”赵文昭表面上不耐烦,内心却松了一口气,起码有点儿圆转余地了,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