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白川做事谨慎细致,考虑事情周全,但是魄力却不及刘东旸和土文秀,家父让他驻守广宗、威县这一线,他没这个魄力。”冯紫英摇摇头。
“牛继宗未必了解这些情况,他也要考虑,万一西北军冒险北上关门,他的两万人就完了。”孙承宗笑着摇头:“为帅者,既需要有魄力,亦要有后手,牛继宗能出两万兵偷袭,已经够有魄力了,再要不管不顾地追击入真定府中部的赵州、宁晋,我都要刮目相看了,这不是有魄力,而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了,他实力不足,决定了他不敢这么做。”
“正因为实力不足,他才更该冒险,否则这么四平八稳地和我们拼消耗,他拼得过么?”冯紫英反问。
孙承宗一愣,然后苦笑道:“嗯,紫英,你这个说法也不无道理。”
“恺阳公,好了,咱们也不争论这个了,宣府军没能彻底全歼山西军,既是其实力不足所致,同时也是他们的失策,那么也就给了我们一个扳回来的机会。”冯紫英冷静地道:“三万多败兵,并非他们无能,而是主帅无能,苏晟度该千刀万剐,但是这些士卒却是无辜,山西军虽然不及宣府军、蓟镇军和大同军,但也算边镇强军,稍稍整顿一下,挑两万人组建一支能打仗的部队不在话下,恺阳公,我这话不算夸张吧?”
孙承宗笑了起来,点头承认:“紫英,你说的没错,别说二万人,如何好生整饬,补齐粮草物资和军械,二万五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我所承诺的,算不算达到了?”冯紫英也笑了起来。
“嗯,按照这么算,不但实现了,而且还超额了。”孙承宗没有否认,不管冯紫英采取什么办法,人家的确给自己凑齐了七万人,他点点头道:“不过紫英,令尊那边抽调三万人,恐怕会有影响啊,你该知道北线这么打的目的,就是要迫使牛继宗回师去夺回夏镇,打通运河,令尊也是这个目的,缺了三万人,影响可不小。”
“家父那边,他也想过,固原军他打算再抽调二万人过来,甚至更多也行。在抵达洛阳时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所以也和兵部交涉了,固原镇基本上在西北全数抽光,只是甘肃、宁夏、榆林三镇维持基本规模,固原镇本身前年抽调部分去播州打仗,结果表现不佳,兵部想裁撤,才引发西北不稳,所以家父就考虑索性将固原镇全数调入中原来打仗,如果表现上佳,也能和兵部讨价还价保留下来,如果真的还是不堪,那被裁撤,大家也都没有话说了。”
冯紫英这么一说,孙承宗也就理解了,作为三边总督,肯定要替麾下四镇考虑,尽可能地保留原有编制,一个连自己部下jūn_duì 都保不住的总督,很难得到下属的拥戴,这一点冯唐是老武人了,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用中原这一战来练兵,也用来向朝廷证明西北四镇的jūn_duì 不比宣大、蓟辽诸镇的jūn_duì 差,也能保住西北四镇这些武将兵头们的利益。
“紫英,令尊也是煞费苦心啊,这般替三边考虑,难怪令尊在大同,在榆林,在蓟辽,都能得到下边将领们的拥戴支持。”孙承宗不无感慨。
冯紫英小心观察了一下孙承宗的神色,觉得对方并非是在影射什么,这才放心。
太过得下边武将的支持对下是好事,对上对朝廷就未必是了,拥兵自重邀买军心这个帽子扣下来,老爹也吃不消,但如果没有下边人的拥戴,不能如臂使指,打起仗来就更吃力,更容易有意外发生,所以这也是两难。
老爹现在也是小心翼翼地走平衡木,尽可能地避免引来朝廷的猜忌,也幸亏现在皇帝是昏迷不醒,真要清醒时候,兴许这西北十多万大军一来,就要引起猜忌了,更别说现在山西镇五万人损失了,这中原大军几乎尽在老爹手中。
现在自己主动提出让老爹交出三万人给孙承宗,未尝不是一个自我避嫌的方式。
“恺阳公,九边的哪个总督都不好当啊,下边武人们的性子都是燥烈无比的,稍有不顺就要闹饷闹兵变,特别是三边那边苦得太久了,所以听说要来中原打仗,明知道这是提着脑袋来卖命,但是士卒们一个个兴高采烈,深怕排不上号,您说这股子士气,若是泄了,那多可惜?”冯紫英叹了一口气,“家父也是没办法,能多带一点儿就多带一点儿,固原镇也苦,现在在播州那边表现不好不受朝廷待见,再不搏一把,那就真的要被裁撤了,可这些被裁撤了军士们去哪里,回去,不是祸害地方?真要过不下去了,啸聚起来,占山为王,那不又成了朝廷的事儿?”
孙承宗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冯唐这么做,某种意义上上来说,也是一种替朝廷减压的办法,反正这一战打完了,账都得要算在江南身上,一切都得要从江南身上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