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和丁家已经毫无瓜葛,休妻也好,离家也好,妾身只会实话实说。」甄宝琛抿嘴稳住心神,任由甄宝毓扶住她,「丁家的情形可能大人也有所知晓,丁中祯,也就是妾身前夫,是个无用之人,在家中只是听从其父丁德义的话语,宛若木偶,丁德义相当狡谲,在歙县却表现得十分伪善,可在祁门,他却是真正的土皇帝·····.」
「他与祁门历任知县关系都极好,或者说买通吧,徽州前任知府贺大同收受丁德义金佛两尊,玉佛一个,还有京郊田庄一个,以及现银一万两,所以丁家才能在十年间连续在祁门兼并了多座茶山,至死茶农多人,祁门有多家茶商茶农来南京告状,但是都被南京刑部以诬告为由拒收,.....·」
冯紫英挥手制止了甄宝琛继续往下说,问道:「贺大同现在转任何处?」
「湖广承宣布政使司右参政。」甄宝琛回答很干脆:「前任祁门知县苏博至现在是广德州同知,收受了丁德义纹银三千两,这是丁中祯和其弟丁中逵一起去送的。」
这都在冯紫英预料之中,你丁家是歙县人,却插足祁门,而且还强龙过江横扫地头蛇,这就很霸道,甚至容易引起反弹了。
要这样干,自己固然要有本事手段,恐怕没有地方官府的支持,那你也是休想。但如果府县两级官府都给你撑起,灭门令尹这句话的威力就会显现出来了。
只是没想到丁家如此强势高效,直接把知府和知县同时搞定,这就真的是无往不利了。
「那丁德居是丁德义之兄?」冯紫英再问,这才是丁家的底气,进士出身的官员,江西承宣布政使司的参议。
不解决这个人,丁家就不可能彻底倒下。
甄宝琛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点点头道:「丁德居是丁德义长兄,也是丁中祯大伯,他是元熙三十年的进士,其座师是前任首辅沈一贯。」
冯紫英忍不住啧啧不已,这可真的是藏龙卧虎啊,也幸亏沈一贯早就致仕了,但现在人还未死,多少也还是有些影响力。
「其他事情妾身不知晓,但是妾身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丁德居在担任归德知府时,曾经枉法裁判了一桩案件,因此使得一个寡妇上吊,他为此收受了对方五百两银子,此案因为寡妇家中亦有人,告到了都察院,但是最终这件事情应该是没有查实,所以丁德居才得以逃脱,······」
冯紫英讶然,五百两银子会买得动一个知府?这可有点儿古怪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次丁德居回乡来,与丁德义饮酒时,妾身当时帮着催菜,听得丁德义在埋怨兄长不该拿仕途去冒险,那丁德居却说五百两他都不想收,可是人家背后有人专门来打招呼,应该是那人的子侄看中了那个寡妇,而那个寡妇不从,那人的子侄就强行女干yin了那个寡妇,后来寡妇上告无门,却被定为勾引男人未遂诬告,所以上吊死了,·..··.」
如此离奇复杂,冯紫英相信甄宝琛是编不出来的,而且是河南归德府的案子,一查就能查个明白,只是丁德居都不想收对方的银子,也就是说人家打个招呼就能让一介知府都能立即买账,这可就不简单了。「那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嗯,他的子侄***妇女却被反诬,
这么大本事,我都有些好奇了。」冯紫英冷冷地道。
「只知道是大理寺的。」甄宝琛摇头。大理寺?
大理寺卿?曹于汴?
冯紫英想起那个在重臣会议上与自己相谈甚欢的家伙,难道是这个家伙?但他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曹于汴是两年前才上任的,而且曹于汴是山西人,不是河南人。
前任大理寺卿是谁?冯紫英一时间想不起来,好像前两年大理寺卿换得比较勤,两三年之内换了两三个。
他能有印象的就是张我续,张我续是哪里人?
冯紫英一时间想不起了,好像还真的有点儿像那边人呢。
张我续他打过交道,是北地人,口音就有点儿带着归德府那边口音,但他记得是北直某府的人才对,难道自己记错了,真的是这个家伙?
冯紫英倒吸一口凉气,张我续现在是吏部右侍郎,吏部仅次于高攀龙和柴恪的大角色,而且和齐师关系也十分熟稔,如果真的是他,那可就麻烦大了。
可如果不是张我续,其他人能担任大理寺卿的也绝对不是小角色,都是正三品的重臣了,哪怕致仕了,也一样有相当影响力,一样有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