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还是认为考成法中一些东西太过理想化,比如制度防腐拒变,一些东西有太过于走偏,比如对经济事务太过看重,一些东西太过于哗众取宠,比如民生上的一些措施。
总而言之,想法是好的,但是未必能真正推行下去,还有待于商榷和修缮。
齐永泰这一句话出来,也就表明了齐永泰的态度,那就是要力保冯紫英入阁。
可要让冯紫英入阁,而且是按照当初设定的五阁臣,顾秉谦为首辅,黄汝良为次辅,以此来换取江南士人的支持,官应震继续留任,自己和冯紫英入阁,这样江南、北地、湖广,形成二二一的格局,但却要将李三才和汤宾尹拉出来,而且还要说服北地士人内部不至于因此而生出嫌隙。
这难度可不小。
“汝俊,我知道考成法还不完善,我如果退下来,身体还能维持,那么这余生也就是研究如何完善考成法了,可我也知道一旦下来,要推动考成法的继续落地落实,需要支持,你对考成法有一些偏见,但也能接受一些,我能理解,所以我需要紫英入阁来为日后完善之后的推动来做准备。”
对乔应甲这个多年老友,齐永泰没有讳言。
都是北地士人,相交多年,但并不意味着在政治观点上都完全一致,一些观点看法上的差异也很正常,可以在日常事务中来验证映证,并没有什么不得了。
乔应甲没再提考成法,而是直入关键:“李三才和汤宾尹那里,怎么处理?”
“道甫这边,有些麻烦,但我打算找机会和他谈一谈,嘉宾那边,我想六吉和明起应该能处理好,大不了如缪昌期一样,给一个尚书,另外他那个得意门生韩敬不是他最看重的么?入翰林院给一个学士身份。”齐永泰澹澹地道。
乔应甲立即刮目相看,素来清正的齐永泰居然也能做出这样的妥协了,看样子齐永泰是真的要为紫英铺路了。
点了点头,乔应甲沉吟了一下:“虞臣(韩爌)、伯辅(孙居相)那里我去说,稚绳倒是对这个可能不太在意,他和紫英关系也很好,自qiáng(崔景荣)也没什么,……”
乔应甲和韩爌、孙居相是山西乡人,关系素来紧密,要团结北地士人,首先要把山西士人这边稳住,乔应甲主动承担了这个重任,其他人反而要好办得多,齐永泰也松了一口气。
“这些其实都还好说,毕竟是咱们内部的问题,大家都是顾全大局的,紫英虽然年轻,但是为人处世相当老练,与顾秉谦、黄汝良以及江南、湖广士人关系都不差,我倒是更担心李三才那边,这个家伙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乔应甲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齐永泰抬起头想了想,“道甫肯定会折腾,但是我还是首辅,他就翻不起风浪,必要时候直接责令其辞任,……”
“可万一他不接受呢?”乔应甲反问。
“不接受?”齐永泰一怔,好像还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如果说阁臣们都一致认为你该辞任,给出要求,你不辞任,留在内阁里又有何意义?首辅可以直接剥夺你对朝务指导权,七部和通政司乃至各省直都不再理睬你,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不至于吧?”齐永泰滴咕了一句,迅即严厉起来:“那就罢免。”
罢免稍微复杂一些,内阁拟票,皇帝用印,直接褫夺,那就是一个政治丑闻了,对当事人的名声损坏极大,会被视为贪权恋栈,在士林中也会被嗤笑,甚至影响到子孙和一族子弟,几乎没有哪个士人会行如此下策。
乔应甲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小,但是他总是觉得这段时间李三才似乎有些神神秘秘,也说不清楚这个家伙万一真的要硬着脖子不肯,就等内阁罢免他,那同样对齐永泰也是一个伤害,会给外界一个齐永泰难以控制大局的印象。
这就是两败俱伤,但问题是齐永泰本来就要致仕了,就算是有些伤害,对齐永泰来说也无关大局了,他也承受得起,但对李三才的影响就要大得多了。
李三才应该不敢如此放肆才对。
乔应甲想了一想,也没想出这里边还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