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而易见,这从灰烬里重生的树枝,远比方才枯枝萌新芽更不可思议。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还没完。云潋握住了枯枝,似乎有点不太满意,眉梢微微蹙起,手指缓缓拂过。
绿色的嫩芽钻了出来,不一会儿便生长出苍翠的绿叶,一朵朵粉色的花蕾羞答答地冒出了头,于黑夜阴风下悄然开放。
桃花满枝,说不尽的风流娇俏。
饶是心怀嫉妒的方无极,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若是自己,即便能够抵抗天煞的领域,不受其影响,也做不到这样的程度。
那树枝可不是桃花,是魔洲常见的凶木。但云潋不仅让它起死回生,还改变了它的形态,彻底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这个层次的规则转变,已然超出了他目前的理解能力。
比他更惊讶的是天煞。
他在元婴境界已有千年之久,非常清楚领域法则是怎么一回事。每个修士的领域之力,与其修炼的心法脱不开关系,一般来说,领会的法则就与心法有关。
譬如,他修炼的心法是《灭天功》,故而领会的便是毁灭之力。最初只能摧毁死物,后期随着对法则领悟的深入,慢慢能够对付草木、鸟兽。如今登堂入室,毁灭一岛、一城皆不在话下。
正是因为懂,才更明白领悟法则之难。这与修炼法术不同,不是靠勤奋苦修便能成功的,需要感悟天地,方能参悟一丝半缕。
云潋不过元婴初期,能逆转他的毁灭之力已然非常了不起,可将魔树化作桃花……委实不可思议。
初期的元婴修士,比的还是领域之力带来的力量,可到了他的层次,已然是法则之力的较量。
目前来看,他并不占上风。
天煞心头一沉,不再试探,双手往下一压。
翻涌的魔气勾勒出了法则变幻时的惊人力量:似大海惊怒时掀起的巨浪,当头扑下时力重千钧,亦似狂风过境时的余波肆虐,枯枝烂叶倒卷而起,互相碰撞绞杀,飞溅而出的碎片杀伤力惊人。
云潋站在那里,如若海中的孤舟,只能随波沉浮,也如若地动时的行人,孤单薄弱,无处可凭靠。
但他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举起了手中的桃枝,垂落的白色衣袖被风吹起,飘若流云。
蓬勃清澈的灵气自桃枝上溢散开来,比起魔气的急涌强势,灵气舒缓平静得多。像是春日漫步在河堤上,吹来的杨柳清风,也像是高山之巅,自在流淌的云岚雾气。
这一急一慢,看着轻描淡写,实则却是两人在暗中争夺空间法则的控制权。
而方无极此时暂且置身事外,悬留在岛外的半空,远远地关注着战局。
在他看来,云潋的力量固然高深莫测,可依旧是天煞占据了绝对的上风。黑气层层叠叠,无穷无尽,且非虚张声势,而是每一波都比之前的更强,重重推进,不予人分毫喘息之机。
毕竟是魔洲的主场,又有境界压制……方无极淡淡想着,全无出手的意思。
打吧,打得两败俱伤才好。云潋的死活和他有什么关系,天煞死了更好,蕊儿少了一重威胁,他也能出当年的鸟气。
正幸灾乐祸着,背后却一阵寒意。
他悚然一惊,侧身遁避,却还是慢了一步,手臂上裂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而下。
剑气。
“反应挺快啊。”任无为握着断剑,上上下下打量着方无极,目光极其无礼,仿佛在称量猪肉,“就是你小子,欺负我徒弟啊。”
方无极一下子为难起来。
魔洲没有师徒那套规矩,弑师判门的事不在少数,甚至很多魔修都是靠杀师证明自己的能力。但他在道修的地盘生活过,晓得道门讲究师徒伦理,师父对弟子有极大的权力。
他看不上这种做派,却不能真的不注意,朱蕊毕竟是道修。遂压下了不满,用尚算和气的态度回应:“我与蕊儿情投意合,并无强迫之行。”
“放你娘的狗屁。”任无为冷笑,剑指眉心,“你要是真心实意,有本事上门来求娶,老子就算不答应,也高看你一眼。掳了走算怎么一回事?你们魔洲都是强盗做派,抢走以为就是自己的了?我和你说,门都没有!”
方无极沉下了脸。他和任无为是同等修为,肯低三下四解释,纯粹是看在朱蕊的面子上,既然对方不讲情面,他也没必要自讨没趣了。
任无为看他黑着脸不说话,手痒想揍这混蛋一顿,然而看看那头云潋正和天煞打得激烈,衡量再三,勉强放过了他:“要不是她和我求情,我非要你好看。”
说着,看也不看方无极,纵身跃入战局,断剑直指天煞的后背心。
他的剑与云潋截然不同,就是最朴实平淡的剑修之气,可威力很实在。
一剑既出,瞬间扭转了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