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穆延满心烦躁的乱转,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紫薇堂,站在房口看荷姨娘满脸温柔的逗着摇篮里的婴孩,思绪又飘回了许多年前,那会儿阿莲生下蓦儿,也是这般满目怜爱的逗着她,恨不能将自己所有的好都倾尽于她。
荷姨娘抬头便见苏穆延站在门口怔怔的发呆,微启了唇大方笑道:“相爷,进来看看咱们的孩儿,妾身瞧着可像您呢。”
被她银铃般的笑声打断思绪,苏穆延这才回过神来,看她眉眼弯弯的笑颜,越发的像极了阿莲,心下痴然,眼中多了份柔情,被沈漪澜惹起的怒气也消了许多:“好。”
看他动作轻柔的抱起婴儿,嘴里咿咿哦哦的轻哄着,荷姨娘笑道:“相爷,咱们的孩子还未取名呢,您看叫什么比较好?”
取名?苏穆延脸上多了抹追思,微微沉吟了下便道:“就叫思连吧。”
思琏,思莲。也即为思念,思念那朵此生与他阴阳相隔,永不能再相见的莲。
荷姨娘只是笑,望着他柔柔道:“荷即是莲,莲也是荷,相爷有心了。”
一句话却让苏穆延心头巨震,仔细的看着她的眉眼,以前只觉得有几分相似,如今那眉眼里蕴着的犟意,竟让他又想起了阿莲俏生生的咬牙切齿:我偏要勉强。
是啊,她罔顾他的意愿,一纸赐婚,硬生生嫁入相府,只可惜红颜薄命,早早离开了人世,如今荷姨娘的娇笑里藏着那股子拧劲,竟与阿莲十分神似。
心头对她越发多了几分喜爱,更兼之她虽生麟儿,但却依旧本本分分的守在紫薇堂,没有恃宠而骄,更没心生怨气讨要封赏,这份心性,更是难得。
有了诸多因素,苏穆延留在紫薇堂的时间越来越长,而荷姨娘的地位,在下人们眼里自然也就是水涨船高,虽然没提份位,但吃穿用度皆按夫人的标准拨去紫薇堂。
孩子的名传到流霞阁,正在佛堂跪拜的沈漪澜顿时就摔了供奉的菩萨,苏沄曦心惊胆战的看着满地的羊脂玉碎片,娘亲最近是越发阴沉,身子也日渐消瘦下来。
“什么思琏,他不过就还是在巴巴的想着那个贱人!”恼得手里的佛串都生生拧断,沈漪澜瘫在椅上,猛一阵咳嗽,好不容易停住声,却见丝帕上染了点点腥红。
眼也不眨的盯着那些腥红,忽而又吃吃笑了起来,苏沄曦被她吓得哆哆嗦嗦的埋着头不敢吭声,沈漪澜瞧她没出息的样,又厉了脸色:“左右不过是个死,怕什么?”
“我……”苏沄曦不敢争辩,由着她骂,想想还是不放心她的身子,抬起头看她:“娘,要不让二弟找找江湖上的名医,给您瞧瞧身子吧?”
“娘早够活够了,还瞧什么瞧?”沈漪澜缓了脸色,长叹一声:“娘年轻时也是名动京都的人物,一朝嫁进苏府,本以为能和你父亲厮守到老,可如今看来,左右不过是我自己痴心妄想罢了,他的情,早就给了那个死了还让人不得安生的慕毓莲。”
“可是女儿瞧着您这个样子,心中害怕,”苏沄曦怯怯的看她,“女儿未嫁,二弟未娶,都没能好好侍奉您,您若就此,就此……”
“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姐弟俩了,”沈漪澜摇头,浑浊的眼里露出令人胆颤的辣意,“不过你们放心,娘纵然是死,也要拖着那些绊脚石一起下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