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苍老的声音落入耳中,苏沄蓦惊了下,复又狂喜,脸上却是摆了哀伤,越发哭得呜呜咽咽,比外头的北风还又叫人心烦,“爹爹,您现在活着,又与死了何异?”
苏穆延瞪着她,“死便是死,活就是活,哪有那么多道理?”
“有的人活着,跟死人无异;有的人虽然死了,却依旧活在别人的心头,流芳千古,受世人景仰。”苏沄蓦抹着眼泪偷瞧他的脸色,给他下狠话,“以前女儿觉得您这辈子为国为民,怎么着也得在闹市口给您立尊雕像,让世人都记住您才行。”
“可如今看来,不仅美人有迟暮之时,就连英雄也不例外,只不过是人家的英雄拿不动刀,我家的英雄却是失去雄心壮志,拿不动笔杆子了。”
“这都什么地方学来的乱七八糟的理论?”苏穆延还想瞪她,想想自己叹了口气,作罢,靠在摇椅里心灰意冷道:“红尘万丈,我只不过痴人一个,想那些做什么?”
“痴人也是人,是人便有七情六欲,需要吃喝拉撒,不是棵长在那里就不会动的树,只要松土撒肥就可以茁壮成长。”
苏沄蓦扯着他坐正身子,眼带嫌弃道:“那些国家大事您可以说管就不管,女儿也不在意乌烟瘴气的事情,但您想想您自己多多久没活动筋骨了?还记得五禽戏吗?是不是就想躺在摇椅里做棵什么都不用,什么都不用做的树?”
苏穆延叹气,“做棵树多好?没有七情六欲,便也没有生而为人所需要遭受的痛苦。”
苏沄蓦抓狂,“爹爹,您真是我亲爹,您老怎么还需要女儿来劝您这些简单的道理?”
苏穆延无辜看她,苏沄蓦拧着肉狠狠吐了口闷气,“您自个儿想想,我和苏沄曦是不用您操心的,但思琏思和怎么办?忆柳怎么办?让可怜的荷姨娘带着他们改嫁?”
“相府还有这么大家子人,难道大家都跟着您做棵树,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大家一起做树,横成行竖成列,满眼都是绿油油……苏穆延被她描述的情景雷得外焦里嫩,半晌才苦着脸笑骂她:“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讨人厌的孩子,安享晚年都不行?”
“安享晚年可以,但意志消沉就不行。”看他脸上终于露了丝笑,虽然是骂着自己,苏沄蓦也开心得眉眼儿都弯了起来,笑眯眯的道:“老了就该发挥余光余热,贡献自己最后的热情,要知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您怎么能以老为借口,不问世事?”
苏穆延啐她,“照你的意思,我还得去拼它个十年八载的才能歇下来?”
“您自己开心就好,”苏沄蓦笑看着他,“遛狗斗鸟还是朝堂问政,全凭您高兴。”
苏穆延挑起花白的眉,故意逗她,“可我既想遛狗斗鸟,又想朝堂问政,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