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湛寒已经举杯相邀,黄药师当然很快回过神来应了这一杯酒。
段智兴见状暗松一口气,他笑着赞同了湛寒的话。同桌而食的四人就他多了一层大理皇帝的身份,但他真不在意什么严苛的规矩。这已经把适才心中的尴尬放下,杯酒过后,先聊起了数月来的江湖新闻。
“尽管大理位于西南之地,却从不曾断了中原武林的消息。少林与丐帮两大派的动荡渐渐平息下来。明年起九指神丐洪七就要接任帮主一职,而少林放出消息即日起不再允许寺中僧人偷学武艺,违者一律逐出少林,这等寺规还是前所未有。”
楼京墨在心里对洪七告罪一声,他怕是不能再似从前无拘无束了。
洪七在断指后与楼恪彻夜长谈,他对此次丐帮之难是又后怕又自责。如果楼京墨那夜没有赶到龙门,陆志就是凶多吉少。
当洪七闻讯赶至洛阳,他向陆志说明了降龙十八掌的情况,而陆志也说出了当年收养洪七的画师正是函谷八友之一的画狂吴领军。
吴领军的武功不高,但多少教过洪七逍遥游那样的入门功夫。函谷八友是逍遥派门下。或多或少,陆志希望借着洪七与逍遥派的关联,有朝一日能寻得虚竹,将丐帮的秘籍给补全了。
如此兜兜转转之后,因为师父的良苦用心也好,出于不可推却的责任也好,洪七接受了从明年起成为下一任丐帮帮主的任命,他终是不能似从前逍遥自在。
“少林此劫真是太过出乎意料,也给我天龙寺敲响了警钟。”
湛寒哪里会想到此时此刻与他同桌而食的某人,她在丐帮与少林之事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又借着此事在西域给白驼山庄挖了什么坑。
楼京墨安安静静地吃着菜,对湛寒与段智兴聊的江湖八卦偶尔赞同一两句,似乎她真的置身于刀光剑影之外,仅仅是一位大夫而已。
重阳佳节,岩花篱蕊渐放。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下酒的故事也是好故事,陪吃陪喝的人也算得上赏心悦目,但还是缺了什么。
天龙寺的凉亭之中,黄药师也是一言不发地默默吃菜。这会他没什么心思去品味酒、菜与下酒下菜的故事,只是在想身侧久别重遇之人。
十二年里,随着他武功越练越高,心底的一抹担忧就不时冒头,不知所踪的故人到底有没有寻到合意的师父,在茫茫江湖有否遭遇苦难?直至阿碧临终都不曾吐露当年为何那般二选一定了徒弟,被放弃的那个真的毫无怨言吗?
黄药师不由侧脸看向楼京墨,他有好些问题想问,却不知对方还想不想答。
这一眼却看出邻座的人有一点心不在焉,那是有丝不尽兴地将筷子搁在了箸枕上,而他一眼就明白了其中因由。
重阳佳节,左持蟹螯右持酒,无奈天龙寺是佛门之地,此宴有酒却无肥蟹。
楼京墨不经意与黄药师对视一眼,好像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两人放在桌上的手指皆是微微一动。
黄药师脸色不变地垂下左手,于桌下做了一个五指成爪的动作,可不正是螃蟹一半的身体在张牙舞爪。与此同时,楼京墨刚好自然地垂下搁置筷子的右手,她伸手毫不犹豫地将那横行螃蟹的另一半身体也补齐了。
看来两人分别多年有些默契还在。
陶潜盈把,既浮九酝之欢;毕卓持螯,须尽一生之兴。那还在等什么,必须快点找借口离开去城里敞开肚子吃肥美的秋蟹。
“大师,我才想起客栈里还有一物未取,这会……”
“段兄,我还有一物留在客栈,想要先……”
不想两人同时开口,为了一顿肥蟹也是用足了蹩脚的借口,有够拼的。
湛寒与段智兴被如此蹩脚的离席理由给逗乐了。当下,受邀而来的两人都好意思说各自有要物落在客栈里,主随客便,湛寒也不好留人,很是理解地让两个心不在此的人想取什么就取什么去。
楼京墨与黄药师似乎完全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窘迫,却是几近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半句话也不多地一溜烟就从点苍山飞回了大理城门口。
直至在城门口站定,楼京墨才懊悔之前走得太急,“刚刚应该多问一句,大理城哪一家的蟹烧得最好。这事情由当地人建议一二,总比我们撞运气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