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俩顶着冒烟雪,从八方店走整整一宿又一天,才到了邦业林业局。又从林业局坐小火车走了一天又一宿,把我送到了哈尔滨的大医院。在那住了一个星期的院,我这条命才捡了回来。
我现在还忘不了,那一道上你爷老黄牛似的在前边吭哧吭哧的拉着板车,你爹就拿着点滴瓶子,把地上的雪塞到瓶子里放怀里捂化了,捂暖了,再拿点滴管子一点点儿的喂我喝。
那时候我就寻思,这家人穷是穷了点儿,可是要是嫁过来,这一辈子也就是苦点儿累点儿,可绝不会挨了婆家欺负。”
邹妮一脸的幸福,飞快的看了眼前排上自己的爷们儿,道:“现在看,当时我还真寻思对了。”
“哎呀!”前排的李友却恼了,惶恐的看了看开着车不吭气儿,耳朵却是竖起了老长,绷着脸忍着笑的周勇,“你个老娘们家家的,咋老了老了,还不知道磕碜好看了了你!这当着孩子,还有外人在,你说这些嘎哈?”
“噗、”看着李友慌乱的样子,李宪可忍不住了,指着李友那张大红脸,便嚷嚷道:“妈,妈你看我爸不好意思了!害羞了!”
“噢噢!我爹脸红了!唉呀妈呀!”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李匹刚跟着起哄,一只透眼的皮鞋鞋就扔了过来,带着一股香风,直接呼到了他脸上。
看李友真的被说恼了,李宪忙嘻嘻的劝了一会儿。
一家人笑闹了片刻,才消停下来。
李宪捂着笑着发疼的肚子,拍了拍邹妮有些粗糙的手,转而问起了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自己那二姨家的事儿。
前些年家里边儿穷,交通也不便,一直都没联系没走动,对于这个二姨家,他知道的真没有多少。
一旁的李匹也是好奇,问道:“妈,那后来怎么我二姨回了山东了?”
说起这个,邹妮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叹了口气,道:“那年冬天我是活下来了,转了年就跟你爹成了婚。可是没准儿就像你爷说的,我们家真是惹了太岁。第二年冬天,咱家一家还有你姥爷一家都去了八九林场。我记得是十二月份,你姥爷和你大舅都在段场,山高的椴木堆滑了,在堆下边码楞的七个人都砸在了下边儿。你老爷和你大舅……当时就在堆下边检尺。”
看着邹妮眼圈瞬间就红了,李宪狠狠的瞪了眼李匹。
心说你小子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从小到大过年过节上坟烧纸,特么还猜不到?
被自己二哥瞪的有点儿肝颤,李匹缩了缩脖子,将脑袋靠在了邹妮肩膀上,“妈。都过去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咱马上就能看到我二姨了,趁着这次我二哥有时间,爹和我大哥又不忙,咱们一家在哪儿多呆一阵子。要是实在不行,我报道就直接从这边走,反正我二哥这次是开车来的。你就安了心,好好跟我二姨近近!”
“就是啊妈,我这次过来把生意上的事儿办完,且能消停段日子。咱们多呆阵子,等你啥时候呆够了想家了,咱们再把我二姨一家接家里边儿去,你们姐俩好好聚聚!”见李匹终于说了句人话,李宪赶紧哄邹妮道。
两个孩子懂事儿,让邹妮心里好过了不少,强笑着点了点头,道:“再说吧。你二姨家里边儿也是有老有小的,咱们不管不顾的赖在那儿不走,人家不过日子了?当初你姥爷和你大舅没了之后,山东来的一房亲戚过来奔丧,给你二姨介绍了你们二姨夫,那可不是个心眼儿大的。这一次去我可跟你说啊,山东那边儿不比家里,那是孔圣人的老家,规矩多着也大着呢。上桌吃饭,怎么排坐,筷子怎么放都有说头。到了地方你们都注意点儿,别跟在家里边儿一样大大咧咧的,到时候让人笑话咱们没礼数。”
山东那头规矩大,李宪倒是听说过。
不过想来规矩再大,无非也就是到时候听安排就是了,这话也就没放心里去。
见自己儿子一脸的不置可否,邹妮脸一虎,“二,你听没听进去?”
“昂、”李宪抬头,“我听进去了,妈。”
“还有啊,你二姨家条件不怎么好。我说咱们这次来这大车小车的,有点儿太张扬了。以前大家伙都穷,虽然不走动,可是都连着心的想。别现在咱们过好了,到人家跟前显摆,让人生了隔膜就不好了。等到了地方,二,你听妈的,咱们把车放个地方,坐客车过去得了。”
哈?
看着自己老妈一副认真脸加苦口婆心,李宪挠了挠头发。
敢情,走个亲戚还得这么低调?
“妈,你听我说,那边儿客车坐着可遭罪了。我倒是没啥,可是您和我爹有好车不坐,坐客车过去,多难受……”
噗!
碰!
“卧槽!胎爆了!”
正这么说着,李宪就感觉屁股底下一震。
前边开车的周勇大骂了一句。
因为栽了一家子,这一路虽然路况还凑合,车倒是开的不快。
也亏得这了,感觉前胎爆了,周勇立刻扶正方向盘,快速点踩刹车。
也亏得这台奔驰600是个四驱,车子吱吱吱在马路上滑行了足足一百多米之后,有惊无险的停在了路边。
“周勇,怎么开车的你是?出门的时候没检查?”
刚才一下子,把邹妮和李友的脸都吓绿了。待车停稳,李宪扶着脑袋磕了前座的邹妮,怒从胆边生。
“大哥,我冤枉啊我!来的时候就怕天热爆胎,我特地去修理铺整了胎压,里里外外查了一遍没问题才开出来的!”
“那特么还爆?”李宪也是吓坏了。
现在他们的位置,差不多在荷北和山东的交界处。马路虽然是建在平原之上,可在停车这地方,左边儿就是个大河沟。这要是一不小心栽下去,那可真是万事皆休了!
正当他质问周勇之时,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几个汉子,为首的一个,轻轻敲了敲车窗。
“大兄弟,这胎咋还爆咧?你们也是烧了高香,前边五六百米就是俺家修理铺,能不能往前凑合凑合咧?俺给你扎古(修)扎古?”
隔着车窗,李宪就看到那汉子笑的贼特么憨厚。
颇有一种“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孔圣人味儿。
(ps:剧情需要,绝对没有地域黑的意思。山东老乡们儿请不要di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