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我不由分说拽起方磊向旁边的小会议室走去,推开门,拉着方磊坐在沙发上,这才问,“哥,你这是?”
“烟呢?”
我连忙掏出烟,为方磊点上,他狠狠抽了两口,这才回答我,“兄弟,你是不知道,他麻痹的,他老刘说的那些话,让我心里难受啊!”
随即,方磊断断续续开始说,像是回忆,又像是在对我倾诉心里的委屈。
渐渐地,我算是听懂了,也终于明白方磊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在他念小学的时候,二十年前,方家远没有今天这么强大,方磊家的企业甚至远远比不上如今已经积弱不振的宣美。
“兄弟,那段时间,我爸出门都打不起车,欠了一屁股债,给员工发不出工资,连家里的房子都抵押了…我曾经不止一次看见老爸老妈以泪洗面,大半夜唉声叹气睡不着觉。”
我默认,只能伸手摁在方磊肩头,通过这种方式表达我的善意,为他舒缓情绪。
“唉,记得有一天,我家里断粮了,老妈没给我做早饭,我早上起来,没吃的饿了,哭着要吃东西,我爸当时就抱着我哭,双腿跪在地上说,儿子,爸对不起你,你爸没本事,我把家都给败了!草,当时哥们听不懂这些话的意思,就说,爸爸,家还在啊,这不好好的吗?我饿了我要吃东西。最后我妈也跟我爸急了,说,你就不能把公司卖了吗?你守着这个烂摊子干嘛啊,非要把一家人逼死才甘心吗?我爸咳声叹气,告诉我和妈妈,公司卖不掉啊,卖不出去好价钱,连账都还不上,不卖还有一份念想,卖了就断了根了。我不懂,就说,我问小朋友借橡皮,人家不给我,可我撒个娇说两句好话,表现得可怜兮兮,人家就给我了…爸,你去求人家买公司啊,多给点钱啊!”
说到这里,方磊眼中忽然热泪狂涌,双手捂着脸,哭得呜呜咽咽。
好半天,方磊擦了擦眼睛,继续说,“兄弟,不怕你笑话,当时我不懂事儿,以为嘴甜点,装委屈就能获得别人同情,没错,在学校是这样的,小孩子的心地都很纯良,一般都会心软给我了,可我爸却…我爸…玛德!”
方磊又说不下去了,抬起头看了半天天花板,强忍着把一腔热泪憋回去,又说,“你知道吗,我爸他…”
说着,方磊一下掀起自己的毛衣,对着肋骨那地方比划。
“我爸就像我现在这样掀开衣服,那一幕我永远也忘不了!兄弟,你知道吗,纵横交错,都是伤疤,而且红肿得很厉害!我妈一下受不了了,抱着我爸使劲儿哭,我也哭,我是被他们吓坏了…唉,后来直到我长大成年,才知道那些日子在老爹身上发生了什么!麻痹的,他被债主打断肋骨,后来又跑到有意愿收购他公司的人面前下跪,就想着能让人家多给个百八十万!我们不求赚一分钱,只希望能基本还上债务也就知足了…”
我也掉了眼泪,看着一向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没所谓的方磊,在我面前哭成泪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良久,方磊情绪慢慢平静,又对我说,“兄弟啊,后来老爸跟我说,儿子,我其实并不怪人家不愿意多掏那些钱,商场沉浮时间久了,我算是明白一个道理:商场如战场,能活下来的都是强者,没人会同情你的,你只有自己强,比任何人都要强才能屹立不倒!指望人家帮你,施舍你,你永远也起不来,只能做一个可悲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