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玦毫无疑问是个机会主义者。
她被大明星甩、一夕破产是真的,看上聂争、想要捧他进娱乐圈是真的,本着高风险高回报的原则、把身上所有的钱全部借给他打水漂是真的,几个小时前在派出所门口放弃他是真的,今晚穷到要睡桥洞是真的,无意之中真真正正见识了聂争的身手、现在认定他可以给出自己十倍的回报,也是真的。
有妄想症的人或许不能当明星,但可以打拳挣钱啊。
想通这一节的林玦开开心心帮聂争整理了他今晚前半夜的收入,并且心情很好的同意跟他一起将这个钱送到医院去。但在这之前,他们却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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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瓷碗被叮当扔回自己面前的时候,老陆已经摊开自己的草席准备睡觉了。
他抬起头,就见聂争一脸感激、林玦满脸奸诈地看着他——当然,后者的形容词是他基于先前的印象擅自加上去的。
“这个人在最恰当的时机把这个碗扔到了你面前。”指着那个狗啃一样的陶瓷碗,林玦点评道,“如果没有他这个碗以及碗里装的钱,你今晚的收入不说少一半,至少也要少三分之一。”
聂争双手合十朝老陆行了一礼:“多谢施……大哥相助。”
老陆不惊讶林玦能领着聂争来还碗,反倒被聂争这句大哥给惊到了:“发生了什么?”
聂争有些为难看一眼林玦。
老陆了然:“对付林玦这种人,就只有比她更不要脸才行,聂大师你既然做不到,还是早点摆脱她为好。”
林玦一点不在意他人身攻击,饶有兴味问道:“我之前说要分你一成利向你借碗,你跟守护贞洁似的死都不肯借我,怎么一回头连碗带钱的都愿意给小和尚呢?”
看他们两人并肩而立的姿势一眼,老陆简洁道:“他是个好人,你是个人渣。”
林玦无趣地撇了撇嘴:“我们俩要准备去发财了,虽然我今天是喝醉了说着玩儿,但是现在也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俩要不要去跟我一起开公司啊?”
拉二胡的在旁边拉着《笑傲江湖》,头也不抬。老陆已经蜷进了他的草席里,背对着朝她摆了摆手。
林玦扭头就走。
聂争则是把按数额整理好的钱从下面拿出一小叠,正要放进陶瓷碗里,老陆却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再次冲他摆了摆手:“不必了,你拿走吧。”
聂争却没有收下的道理:“我……”
“不是给你。”老陆道,“算是我和老朱对收破烂的一点心意。”
老朱是拉二胡的,收破烂的自然就是小龙那位罹患癌症的养母。
他们两人怎么知道那老妇人得了癌症?又怎么知道聂争这一晚上辛辛苦苦赚钱都是为了替人买单?
这些聂争都不打算问了,默默收回钱,转身跟在林玦身后离开。
两人走出一段路,林玦忽然哼笑一声:“这条街上都是些地痞流氓,住久了的,那就是老地痞,老流氓,没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比如他们白天看了林玦一眼,听她说几句话,就知道她是个人渣。有多渣呢?就跟这条街上的所有地痞流氓一样渣。
再比如早些时候老陆无意瞥见聂争进了街道尽头的一家当铺,等他再出来时,身上那个原本沉甸甸的包裹已变得轻飘飘,就知道这个白天宁愿坐牢也不愿意拿那块金砖给人的人,转头却还是当了那块金砖,为的居然还是同样的两个人。于是当聂争放下那个再没有半文钱的小布包,拉开架势卖艺的时候,老陆在最合适的当口扔出了他的碗。
……里面的钱有一半是老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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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某家大型娱乐会所门前,林玦看了旁边的聂争一眼:“准备好了?”
聂争没什么好准备的。
林玦又问他:“答应我的事都记住了?”
聂争一噎。
他答应了林玦些什么?
林玦说:“我不管你是真的脑子有问题,又或者从小在寺庙里念四书五经长大,总之正常人不会像你那样讲话,所以你不想别人觉得你是个路边临演,什么都还没开始就赶我们俩离开的话,麻烦你不止在我面前,在任何人面前都收起你那套‘贫僧施主之乎者也’,正常人怎么讲话的?就是我这么讲,懂?”
沉默片刻,聂争道:“我并不以为你正常。”见林玦轻蔑的神色,他补充道,“我听过很多人讲话,他们不像你这样出口成脏。”
林玦难得的被他给反将了一军。
聂争又道:“我也不认为我不正常。”他看着林玦,认认真真道,“我只是跟大多数人不一样。”
这年头中二病都讲不出这么羞耻的台词了。林玦又给他逗笑:“那不好意思了,比起特立独行的人,这个社会上混得开的往往是随波逐流的人。”
聂争不懂怎么“混社会”,于是他被林玦的这句话给说服了。
林玦要他答应的第二件事则是:“到了拳场,任何事无论大小,你都必须要听我的。”
聂争深深皱着眉:“如你……如果你说的话不合理……”
“这世上每天不合理的事多的像你吃饭睡觉一样正常。”林玦冷冷道,“你想事事合理,那不如现在就回去跟老陆一起要饭,等时候到了就合资买口棺材给老太婆送终。”
聂争:“……”
两件事都无奈答应以后,两人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