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才旺,你读过大学,应该记得那句诗‘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村民没有了办法,这才出了下策找活路。我们不能取笑他们,要多想想为什么。为什么劳而无获,病而无医?做不好的,可以多想办法。如果做到了这样,哪怕就是被免了职,罢了这个官,无问心无愧了,”马文生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
孙才旺听到马文生这番话说了出来,才算真正明白了马文生和他见过的官员不一样。他没有架子,不讲排场,总是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原来是有了一颗忧戚之心。难怪舅舅丰家田树让自己多向马文生学习。
其实马文生也有他的诡谲和狡猾之处,比如,他在迎接省内一把手视察时,让戚雨婷和赵青璇全程陪同。大领导一般很少朝女性发火。
比如他让孙才旺突然以宽幅电子屏打出欢迎标语。做这些的目的,是想让省内第一大佬对工业园区更有好感,更能发展壮大。这一些,却不为孙才旺所能窥测到了。
车再往前开,马文生忽然叫了声停车。只见路边的地里,一个六旬左右的老农正赶着一头小牛在犁地,牛前面还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穿着短裤,上身穿着件粗布褂子,身上被地里翻起的泥沾染得不成样子了。马文生默默地看着,走到田埂上,向那个老人嚷了句:“大伯,能不能停一会儿,我想问问您几句话,行不行啊?”
老农充耳不闻,继续赶着牛犁地。倒是那个孩子转过头来,向马文生他们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嚷道:“爷爷,有人来了,有人找你说话。”
老农还是不出声,一直将这垄地耕到了最前头,又转过来,继续犁着。
“真没礼貌,”孙才旺嘀咕了一句。他这下不敢再那么大声了。要是被马文生听到耳里,估计又是一顿骂。
老农一直耕到了三个人身边,这才叫孙子停下了。孩子一停,那头小牛也停了下来。
“你问吧,”老农看了一眼马文生。马文生笑眯眯地走了过去,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来,抽了支递了过去。
老农接在手里,马文生又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了。
老人深吸一口,夸道:“好,好烟。就是没劲。”他说着,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绽开了。
“你是附近村子的吧?这里住着多少户人家,现在还有多少人常年在村子里住啊?”马文生问道。
老人却不回答他的话,而是瞟了不远处的普桑车,“小伙子,你们是统计站的吧?统计站的人来了,我都不理的。他们就知道胡吹,从来都没根据。”
孙才旺正要介绍,却被马文生用眼睛示意了一下,他只好又退了回去。
“大伯,您说得对,我们是统计站的。不过今天不是来吹的,只想问问情况,行吗?”马文生问道,又递了根烟过去。
“行,哪有不行的。说说就说说呗,”老人答道。他告诉马文生,这里原本有两个村,一个叫大河村,有九百多户人家,四千多人口。另一个村叫小河村,人口和大河差不多。工业园区征地时,考虑平衡,在两个村各征了一部分。本来这里人均只有一亩地,工业园区征用后,田亩就更少了。以前的农忙要忙上十天半个月,现在只要三五天就结束了。
“大伙儿没事做,天天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先是青壮年劳动力出去打工,小妇女们在家里打麻将,可渐渐的,女人们也出去了。村子都成了空村,除了老人,就是孩子,”老人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