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兄长没少拿小表妹逗他。
昔年极力否认,到近期的心虚,他已没法全盘否定。
在家里揶揄几句倒也罢了,而今在深宫之中的小皇帝,却是宋鸣珂本人。
若当面揭穿他苦藏的小异念,以后脸往哪儿搁?
见他如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骤然炸毛,霍锐承忙把糖粉满满的糯米团子推至他手边,赔笑道:“给你给你,都给你。”
霍睿言平素偏爱各种圆乎乎或毛茸茸的物体,连食物也不例外,当下心稍软了几分。
可在宋鸣珂跟前,他得努力保持稳重之姿,因而隐忍不吃。
宋鸣珂察觉兄弟二人气氛微妙,大度一笑:“表兄妹之间私下叫唤得亲切些,无伤大雅,二表哥不必紧张。”
转移话题,聊了两盏茶时分,余桐来报,新晋医官元礼已在殿外候命。
“宣。”
宋鸣珂捧起茶盏,浅啜一口,抬目对霍氏兄弟微笑:“咱们明日再叙话。”
霍睿言心底徒生怪异感,无从分辨是酸是涩。
她话已出口,他只得起身施礼,与兄长一同告退。
出了书房,庭中繁花深深浅浅,暗香浮动处,那瘦削的苍青色身影如朗朗修竹,行近时拱手:“见过霍世子和二公子。”
二人回礼,未作寒暄,匆忙离去。
元礼在内侍引领下进入书房,依礼拜见。
宋鸣珂仍旧坐于案前,玉手轻轻搁下杯盏,屏退余人,只留剪兰和余桐在门边相候。
她谛视眼前的年轻医官,淡声问:“朕为何让你走这趟,你可知?”
“微臣知悉。”
“说来听听。”
“源于李太医南下前的举荐。”元礼话音静如秋月平湖。
“他可曾跟你交待过什么?”
“回陛下,他老人家谈及宫中与北山寺庙的诊疗,不光要多费心思,还需掩人耳目。”
元礼未得她允准,一直长跪不起,但神态磊落,应对自如。
“起来吧!”
宋鸣珂不确认他是否真如李太医所言的可信,亦不知他了解的内情到哪一步。
她细看他的眉眼鼻唇,每一处都不完美,组合在一起却顺眼之极,好看得出奇。
他无一般臣民初次见驾时的拘谨,是因知晓她的秘密?
定了定神,她搁下杯盏,看似不经意发问:“元卿是何处人士?”
元礼平静回答:“微臣来自海外的五族。”
“……你!你……私逃出境?”宋鸣珂难掩震惊。
东海有一岛国,居住了以金木水火土命名的五个部族。数百年来,风俗与教化曾与中土接近,两国和睦相处,互助互利。
三十多年前起,五族内乱,实行了闭关锁国政策,不许外人进入,也禁止族民离境,违令者皆遭削足重罚。
纵有人逃离海岛抵达中原,也势必更换身份,隐姓埋名,岂有坦诚相告之理?
“确实如此,微臣未敢欺君瞒上。”元礼垂首道。
“不怕朕将你遣返?”
宋鸣珂紧盯他俊秀的双眼,企图捕捉他目中的波澜,却听得他镇定回应:“陛下握有微臣的秘密,才会予以信任。”
她性子爽直,素不喜深沉阴郁、弯弯绕绕的城府之人。
然则,李太医推举的弟子,是她唯一的人选,不得不用。
“既然如此,来作日常诊视!”她小嘴歪了歪,探出纤细手臂。
“是。”
元礼落座后,取了块白帕子,拭净双手,又拿出一棉布软枕,请她把手放在脉枕上,继而在她腕上覆了一片薄薄的丝帕。
他三指呈弓,指头对齐,指腹隔着丝帕,轻触她的脉博。
须臾后,他垂下眉目,缓缓开口:“陛下脉象,属于滑脉。
“嗯?”
他压低了嗓音:“怕是……月事将至。”
“……!”
顷刻间,宋鸣珂俏生生的小脸蛋,如被人泼了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