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对医学草药感兴趣,被安置在李太医身边时,一心学医。直到李太医临走时举荐他,当年救他的人认为这枚棋子终于能发挥作用,便以其妹妹的安危相胁迫。
霍睿言再三询问对方是谁,元礼依然表示,只有一名武功极高的蒙面男子与他联系,别的一概不知。
“你如何得知,我会武功?”霍睿言问不出所以然,换了个话题。
“圣上说漏了嘴。”
“说漏嘴?”
“我曾谈及,以春桃、夏荷、秋桂之露,或冬日梅上雪作汤绽梅,她随口说——叫上霍家两位表兄,他们身手好,不费劲。我由此推断,你平日刻意掩饰武功,再观察一段时日,更断定你的能力不在令兄之下。”
“元医官果真细致入微,”霍睿言分辨不清心底该喜还是悲,“看得出,你很在意她。”
“我是很在意她,但非你所想的那样,”元礼笑得无奈,“类似于,同病相怜。”
霍睿言哼道:“谁有病?你才有病!”
元礼料想他心头有气,不与他纠缠细节,遂与他联手,另寻机会调查,并道出对宋鸣珂所说的版本——霍二公子和她一样,中了瘴气。
“同行侍卫归来后喝下带微量毒的茶水,夜里多半会做噩梦,届时,瘴气之事真假难辨。至于今上何以当场昏倒,自有我这医官证实,她连日操劳,易致邪气入侵。”
“你要我,与你联手骗她?”霍睿言语带不屑。
“骗她是为保护她。再说,你骗她的何止这一桩?难不成……你要对她哭诉,说是我这柔柔弱弱的小医官随手一扎,就把你给放倒了?”
元礼作出怜悯状。
若非他以女子装扮,看似弱不禁风,霍睿言恨不得一拳打歪他那张秀气的脸。
…………
夜月高悬,皎皎月色与璀璨宫灯融合,洒落在保翠山行宫内,亭台楼阁如沐银光。
行宫各处景致秀雅,悠然恬淡,与之全然不符的,是群臣们夜不能寐,战战兢兢。
圣驾出游,不但龙体受损、霍二公子昏迷,连同往的武官和侍卫,大多有心悸、慌乱之症状。
一时间,宗亲、朝臣、眷属人人惊慌,既担忧小皇帝的病情,又怕其降罪下来,祸及自身。
数十人惶恐而来,随饶相跪在寝宫之外,请求面圣。
雅致寝殿中,宋鸣珂沐浴更衣后,听闻大伙儿非要问安,她烦不胜烦。
从前世到今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头一回丢人到此地步!
她原想银袍雪马,驰骋于山林野地,英姿飒爽,好逞一把威风。
不料……中了个什么鬼瘴气,当众堕马,还被人横着抱回行宫,睡上小半日方醒。
天子的颜面,往哪儿搁?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君威呢?她的君威还有几分?
“去去去!让他们滚回去!该干嘛干嘛!别来烦朕!”
宋鸣珂嘴上不耐烦,脸上却是苦兮兮的委屈。
待刘盛领命而去,她又问余桐:“二表哥情况如何?”
“陛下乏了,还请先就寝,一切交由小的处理。”余桐眼眸低垂,一如往常恭敬。
谁也没发觉,他目光漾起一丝隐忍。
“不想睡,朕去看一眼。”
宋鸣珂扯过外袍,边穿边往外走。余人连忙追出。
殿外屋檐层层叠叠,阁楼错落有致,缝菊引琉璃宫灯在前。
虚晃灯影流淌在碎石小道映上,乱了宋鸣珂的心事。
让人意外的是,霍睿言所在的殿阁,原本灯火通明,此际仅剩孤灯闪烁,留守侍卫不见踪影。
人呢?
宋鸣珂生怕霍睿言出意外,不顾身份,迈步直冲。
“陛下!”缝菊等人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时,已落在后方,唯有拼命追。
周遭侍卫闻声,匆匆围拢。
回廊蜿蜒曲折,宋鸣珂刚跑出数丈,劲风迎面而至。
她没来得及收势,正正撞入一结实而熟悉的怀抱中!
痛,痛痛痛!
她在来者搀扶下站稳,双手无意识抵在对方胸口,茫然抬望,恰好对上霍睿言那双澄明眼眸。
他的眼神如掺了蜜意,糅合了惊喜、疑问、欣慰,还有淡淡赧然。
他的温热气息,不带侵略意味,却恰到好处包围了她,教她乱糟糟的一颗心,隐隐约约蔓生出安稳、懊恼与迷恋。
他们相互搀扶,视线缠绕,有那么一瞬间,竟完全忘却廊下追来的大批仆侍,更未注意,杏花深处,掩映着一身青绫裙。
那人远远静观,扶额而笑,只停留片晌。
转身,离开。
剩余的浅淡感伤,随风消散于融融春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