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叔叔问他星期天一大早是急着上哪儿去。陈俊文说学校有比赛,已经是决赛了,为了这个比赛准备了很久,队友也一定都在等自己了。
“要是你不去,你们就要输了?”听他这么说了之后,副驾驶上的叔叔问他。
“……那倒不会,”陈俊文说,“我相信他们没有我也能赢——但我想和大家一起获得胜利。”
那叔叔就笑了。
他说,那你着急的不是比赛啊。
“既然你去不去都不影响比赛结果,那你现在着急和担心的,只是自己这段时间的付出,能不能得到一个期待的结果。”那叔叔带着笑说,“你怕自己的努力落空——而且落空得没有价值。”
他的声音非常温厚,语速平和轻缓,听得人不由自主就静下心来。
那叔叔说,没什么好着急的,时间不是黑洞,任何经由时间付出的努力和积累都不会白费——虽然努力的价值不一定是以设想中的方式实现。
“结局是从当下出发的延伸,是唯一必然的答案;时间不会辜负人,你在当下付出的时间,必然会在未来的某一节点回报与你”——他是这么说的。
“虽然他说得玄乎乎的,不过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就有点想明白了,”陈俊文说,“他说得对,慢慢来,没什么好急的——我之前的焦虑,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急着想证明自己。”
“这一点倒是和你之前说的差不多。”他又朝李珍檬抬眼一望,然后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啊?”李珍檬一时没想起来,自己除了“婆婆妈妈”还说了些啥。
“你说,你相信自己肯定能赢,所以从来不考虑当下的比赛输了会怎么样,”陈俊文说,“我要向你学习,我的实力不需要这一时的证明——反正迟早都是会赢的。”
……可能和自己吹牛的初衷有点出入,不过他明白了就好,李珍檬想。
陈俊文说,车子在高架上爬了一会儿,副驾驶座上的叔叔一直和他聊天。终于快下高架的时候,那叔叔转过身来,握了握他的手,然后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后来车子总算下了高架,但前面还是堵着。我一看时间来不及了,就赶紧让司机师傅在路边停下,”陈俊文说,“本来我都拿出朝食堂冲刺的本事跑来学校了,还好半路遇到阿林骑车来找我,我就上车和他一起来了。”
“……他怎么会知道你在那儿?”李珍檬问。
“我也问了,阿林说他突然心有所感,然后跟校园超市的老板借了自行车,就这么来了,”陈俊文挠挠头,“他也玄玄乎乎的,搞不懂——反正我来了。”
“阿林就是这样的啦!狗屎运好得很!”“好得很——!”旁边打游戏的人听到这半句话,又大声插嘴道。
“你车上遇到的那个叔叔长什么样?”段响剑突然开口,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陈俊文旁边来了。
陈俊文眨了眨眼睛,嘴巴一张,刚要说什么,话到半途又皱了眉头。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不起来了,”陈俊文说,“我记得我还在后视镜里偷偷瞄过一眼,看到他半张脸的侧影……他还转身过来跟我握手,跟老干部似的……但我连他穿什么都不记得了。”
“……稍微想想?”李珍檬说,“你叫他‘叔叔’,那他大概是几岁的样子?”
陈俊文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摇摇头。
“不记得了,”他说,“好奇怪……我还记得司机师傅穿的是灰色夹克,长了张胡渣胖圆脸……但那个叔叔什么样,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李珍檬朝段响剑一望,对方微微皱了眉,但没有继续追问。
“对了,李珍檬。”陈俊文突然叫她。
李珍檬转头看他——对方脸上又红了,和比赛时那种激动的红不太一样。
“你……觉得我今天表现得好吗?”陈俊文小声说,“还婆婆妈妈吗……?”
“……别惦记那个‘婆婆妈妈’啦!”李珍檬说,“你今天一级棒!超级棒!当然大家都很厉害,但你来了之后,我们是厉害plus!你看是不是和我昨天说的一样?不是不能没有你,而是有你在场,我们才能发挥最佳实力!”
陈俊文被她说得脸更红了,只会“嘿嘿”笑,笑着挠头。
“你尽管自信点,本来就超牛逼的!”李珍檬说。
“超牛逼——!”旁边打游戏的人又大声应和道。
陈俊文抿了嘴,没抿住笑。他又用力点了一下头:“嗯,你说得对。”
说完他急急忙忙站起来,坐到联机打游戏的那一撮人里去了。
——“他身上的灵根已经融合了,”他走了之后,段响剑压低声音说,“和他自身的气息一起融合了。”
“……这是什么意思?”李珍檬问。
“你就理解成……之前是独立在灵魂之外的东西,现在被灵魂吸收了吧,”段响剑说,“将来也许会化成他人格的一部分,让他成为更优秀的人。”
李珍檬转头看去,陈俊文整张脸都红彤彤的,从耳朵到脖子,看起来十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