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讲,武侠小说的主角掉下山崖, 往往意味着即将触发奇遇。
或者是被避世隐居的前辈高人多管闲事捡回了家, 或者是各大门派争得头破血流的神兵秘宝正好刷在了自己脸上,或者无意中发现了洞天福地……最最起码, 半路也应该被什么树枝挡一下, 拦一下, 不可能“噗通”一声摔到底。
但生活毕竟不是武侠小说。
就算是, 自己也未必就是主角。
李珍檬听到枝叶在风里轻摆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她本能地想要睁眼,但意识恢复的瞬间,浑身上下都疼了起来。
双手, 双腿, 腰,背,脖子……自己可能是被一堆碎片拼起来的,接缝里涂了胶水, 关节里穿着铁丝;李珍檬想试着抬起手臂,知觉和痛觉一起顺着神经一寸一寸传递, 最后只有手指尖微微挪动了一下。
指尖的触感也苏醒了,手指抚摸到的东西湿润柔软, 像是泥土。
……泥土?
又是一阵“沙沙”的枝叶轻晃声, 有风贴地而来, 吹过自己脸颊, 鼻尖, 带着一点凉飕飕的水汽。
李珍檬睁开眼睛了。
头顶是一片碧绿的竹荫,遮天蔽日;她转头朝两旁看看,视野中尽是挺拔高耸的竹子,眼前最近的那几株,比自己的腿还粗。
有鸟雀在枝叶间“叽喳”蹦跳,不远处似乎还有潺潺水流声。
这里是山脚下?
自己从山壁上滑下,掉到山脚下了?
山脚下还有这样的竹林?
李珍檬一点一点从地上坐起来,换了个姿势之后,身上的疼痛竟然减轻了一些。
她渐渐想起刚才的经历了。
——山坡垮了,斩沧不见了,绳梯被吹走,自己抓住的树根在最后一刻绷断……然后自己从山壁上掉了下来。
(……应该是在“刚才”发生的吧?)
那现在的情况是……?
理顺思路之后,李珍檬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手没断,可以晃,可以抓;脚没断,可以站,可以走;她一点点从地上站起,扶着竹子朝前稍微走了一段——神奇的是,刚刚浑身的剧痛在差不多一分钟之内就全部消失了。
她一点都不痛了,只有糊满一身的黄泥能证实她确实从山坡上滑了下来。
李珍檬走出竹林,看到一条蜿蜒的山路,用鹅卵石铺的,宽阔又平坦。
远处还有一条小溪在阳光下亮闪闪地流淌。
李珍檬站在山路中间,朝路的两边看去——卵石路的一头缓缓没入山下,一头顺着山势盘旋而上。她不太清楚自己现在在哪儿,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和外界联系的设备。她抬头看看天空,从太阳的位置判断,时间似乎是正午;站在山路中间大喊一声,只有回音在和自己说话。
连脑子里那个吵死人的剑灵都不出声了。
再远处倒是依稀可以看到一些群聚而建的房子,都是古朴的制式,白墙黑瓦,很像她印象中的“山里人家”。
……不过市区附近,还有这样的山里人家?
难道自己没有主角的命,还偏偏犯了主角的病——一掉就掉到人迹罕至的山谷密林里来了?
李珍檬顿时有些害怕,但又一想——既然这里有山路,就代表会有行人来往。
她立刻冷静下来,稍微松了口气。
何况现在几位老师都已经知道自己掉下来了,应该马上就会有救援人员来寻找;如果顾自在山上乱走,反而会走丢迷路。
那……就在这里休息,等待救援吧。
打定主意之后,李珍檬左右看看,想找一块干净显眼的地方坐下。
她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急急忙忙,由远及近。
李珍檬一下子跳着转过身去。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从那头疾步跑来,神色慌张。他穿着一身灰白色的粗布短打,嘴里咬着一块面饼,怀里似乎还揣着几个。李珍檬刚要招呼他,对方像风一样从她身边掠过,停都不停,看都不看;李珍檬含着一声“喂”没说出来,少年的背影早就消失在山路那一边了。
这匆匆一瞥的工夫里,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人的样貌……热乎乎的面饼香气,倒是还在空气里萦绕不去。
不过李珍檬倒是看到他脑后高高束了一撮又粗又短的小辫子,像个撅起来的鸭屁股。
这么一想,那少年浑身的打扮也有些怪怪的……也不能说是难看,甚至算得上利落帅气。
……不过,总觉得那人有点眼熟?李珍檬想。
没来得及仔细琢磨哪里眼熟,更多的脚步声从山路那一头传来。转眼间,七八个年轻人蜂拥而至,来势汹汹。
他们身上都穿着类似的粗布短打,脑后的发辫长长短短,高高低低;不能说个个长得一表人才,但这么聚在一起,自有一股非同一般的气势。
李珍檬一时被震慑住了,下意识地就要朝旁边让开一步——
“这山就这么大,他跑不了多远,”有一个为首的高个男人边跑边说,“我去书库看看,你们跟着卓毅师弟去校场!”
——这熟悉的声音?
这几乎天天都要听到的发号施令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