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枝问候一声,“嘉郡王。”
嘉郡王点了点头,看着眼眶通红的嘉郡王妃,含笑道:“看见慎之骑马游街了?”
嘉郡王妃板着脸,一言不发的进屋。
嘉郡王习以为常,脸皮厚实得很,他不请自入,坐在嘉郡王妃的身边,“慎之算是光耀门楣,亲家在天有灵,也能感到欣慰。”
提起李家,嘉郡王妃眉宇间染着伤感,愈发的沉默。
嘉郡王眼底闪过懊恼,似有些无措的捧着茶杯,不知该如何哄她展颜。
商枝轻叹一声,老一辈的事情,她是搅和不进去。记得上一次,嘉郡王妃问她会不会做佛跳脚,商枝去厨房里准备食材,将空间留下来给二老。
厨房的门合上,嘉郡王低声道:“你与我置气二十年,我们如今已经迟暮,还有多少个二十年?你难道打算这辈子,不再原谅我?”
“我的原谅只是让你从愧疚中解脱出来。”嘉郡王妃抬头看向嘉郡王,“当年我为母亲守孝,你收下老祖宗给的通房生儿子,那时候我就应该和你解除婚约。”
或许,就没有之后这么多的生死别离。
嘉郡王这辈子唯一愧对嘉郡王妃的就是这一件事,也就是这一件事,让这个家差点散了。
这一生,他不曾辜负任何人,只对不起嘉郡王妃。
“你若只是想求一个心安,便当做我已经原谅你。”嘉郡王妃的语气平缓,没有任何的波澜,“这大半生,我为郡王府而活,为顾全大局而隐忍。如今我这为数不多的后半生,只想好好守护着慎之。你若顾念着这些年我为郡王府的付出,顾念着这些年的夫妻情分,就不必再来扰乱我心情。”
嘉郡王喉间一紧,“阿阮……”
嘉郡王妃闭上眼,不准备再多说。
嘉郡王收紧茶杯,将到喉间的话,咽下去。
屋子陷入沉寂,只有火炉里发出噼啪地声响。
不知过去多久,嘉郡王起身道:“慎之要留任清河县,这件事我已经有眉目,等琼林宴后就能确定下来。”
嘉郡王妃颔首。
嘉郡王落寞地离开松石巷。
商枝从窗户里看着嘉郡王离开,走出厨房,将一碟点心放在桌子上,就听嘉郡王妃道:“枝枝,你觉得我是对,还是错了?”
“没有所谓的对错,您只是想为自己而活。一辈子就这么长,难得能随心所欲。”商枝觉得无法从内心去接纳、原谅,逼着自己去做违心的事情,对自己是一种残忍与痛苦。
嘉郡王妃释然地笑了。
薛慎之游街夸官回来,商枝正好将饭菜全都做好,端着摆在桌子上,她走过去替薛慎之将胸口的红绸取下来。拨弄着他状元帽上的大红花,乐不可支道:“这样一穿,倒是像新郎官。”
薛慎之笑道:“不如新郎官心情激荡。”
商枝娇嗔地瞪他一眼。
薛慎之却是掐着她的腰肢往怀中一提,低头在她红唇上磨辗轻啃一番,低哑地说道:“状元郎之后,就是新郎官。三日后就是琼林宴,之后拜访主考官,我们可以将婚事提上日程。”
“日子还没有选呢!”商枝挣扎着跳下去,“日子要提前一个月选定,咱们回去怎么着也要四月中旬,婚事最早也要五月份去。若是五月份没有好日子,还得往后推。”
薛慎之看着商枝掰手指头数日子,目光柔和道:“很想嫁给我?”
商枝一怔,抬头看着眼底笑容满溢的薛慎之,张口道:“是!不但想嫁给你,还想给你生小萝卜头。”
薛慎之目光瞬间变得幽暗,他紧紧地将商枝搂进怀中,发了狠去亲吻她。
商枝气喘吁吁地推开他,“郡王妃还在外面,你收敛一点。”摸一下嘴唇,都给亲肿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薛慎之抬手将她鬓角细碎的头发拂至耳后,握着她的手,牵着商枝往走,“她是一个很开明的长辈。”
商枝顿时记起在贡院门前亲他,不少人都看见了,其中就有郡王妃。
她红着脸,挣脱薛慎之握着的手,去厨房里用冰敷。冰冷寒意冻得商枝一个激灵,脑子灵光起来,将冰块往木盆里一扔。
“怕什么?郡王妃是过来人,小年轻总是会有……冲动。”
“什么冲动?”嘉郡王听到商枝嘀咕声,目光落在她唇瓣上,忍不住笑开了,“是,小年轻难免躁动了一些。慎之方才和我提一下亲事,我明天请人测算日子,挑选黄道吉日,最好在五月份。这样回杏花村,咱们可以直接准备婚礼,不用再挑日子。”
“这个主意好。”话一出口,商枝就恨不得咬断舌头,里子面子都在嘉郡王妃面前丢尽了,太恨嫁了一点!
嘉郡王妃愉悦地笑道:“这是慎之的主意。”
商枝脸蛋红彤彤的,话都说开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好难为情。
“日子最好在五月底,我还得给干爹干娘去一封信,若是方便的话,需要他们提前帮忙准备一番。”商枝担心京城里会有变故,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就怕时间不够用。
“五月的婚礼,也差不多该准备。”嘉郡王妃目光一转,询问商枝道:“亲人都在京城,你想先在杏花村办理婚礼,京城张罗吗?”
商枝蹙眉,她没有想过要在京城办。
嘉郡王妃叹息道:“看慎之的缺位如何安排。他如果在京城,那就一定得办,与各府联络一下,为他今后官场打基础,多结交一些人,总会没有错。”
商枝心思顿时凝重下来。
嘉郡王妃拍了拍她的肩头,“顺其自然。慎之有自己的主意想法,我不好插手你们的事情。如果想在仕途长远走下去,在翰林院是他最好的去处。”
商枝点了点头,读书人做官之后,首辅才是追求。
薛慎之想要在清河县做县令,是她的愿望。
但是,他的想法呢?
可有想过在官场上施展拳头?位极人臣,成为当朝首辅?
两个人从厨房出来,嘉郡王妃想到喜事连连,又有商枝特地为她准备的佛跳脚,吃得腰肚儿圆。
撑着了,从袖中摸出一瓶消食丸儿,当做糖丸往嘴里塞。
商枝见了,眼皮子抽了抽,“药有三分毒,您吃太饱,就让忍冬扶着在院里走几圈,总好过吃药。”
嘉郡王妃点了点头,又往嘴里塞一颗消食丸。
酸酸甜甜,真好吃!
商枝:“……”
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说的就是嘉郡王妃与秦老夫人。
薛慎之在一旁看了抿唇忍笑。
屋子里的气氛,十分融洽。
等待恩荣宴的日子,薛慎之将商枝画的筒车改善一下细节部分,又外出走访木匠,与他们讨论手摇水车的结构,慢慢的倒是琢磨出一些门道。
薛慎之扛两根木头回来,买了做木工的工具,锯木头,做迷你缩小版的筒车,木盆里装水做试验。
失败一次,改进一次,薛慎之全副的心思放进去了。
转眼,就到恩荣宴前一日,薛慎之遇到瓶颈,他决定再去走访木匠。
而染坊那边也有消息传来,老师傅制出标缸,请商枝过去看一看。
商枝与龚星辰过去的时候,老师傅将一匹沥干的布给商枝看。
商枝捧着毛青布,面料平整光洁,用最好的蓝靛染成,色泽大方,十分柔软,看着很清爽。
老师傅惊叹道:“这色染得很牢固,不但不会褪色,反而越洗越艳,我在染坊几十年,从未见过这种布。”
商枝看着染得很成功,含笑道:“多亏您老道的手艺,才能将布染得这么好。如今毛青布已经制出来,可以大量的生产,往江南一带售卖。”
龚星辰却另有想法,“妹妹,你说将这毛青布做为贡品,进献到皇宫里如何?”
“你是认真的?”商枝不过一瞬,明白龚星辰的意思,如果买青布能成为贡品,他在布庄界算是站稳一席之地了!“做两手准备,试着上贡,然后在外推出市场。”
龚星辰很赞同,乐颠颠地找老师傅商量,让他掌管标缸,防止知道的人多了,会流传出去。然后打算在毛青布开拓出市场后,再打算给老师傅一点红利,如此他才不会被人挖走!
商枝将会的其他几种颜色,教给老师傅,便打算回府去。
走出作坊,就看见小高氏抱着孩子,从对面的医馆里出来,神色焦灼,眼睛发红。
孩子被小高氏包裹得密不透风,商枝看不清楚情况。小高氏有载过她一程的恩情,这次撞见了,商枝便打算看看孩子的情况如何。
“夫人,孩子病了吗?”商枝唤住准备上马车离开的小高氏。
小高氏听到商枝的叫喊声,转过头来,看着商枝靠近她们,连忙道:“别过来!”
商枝脚步一顿。
“商姑娘,你得过天花吗?如果没有,就不用靠近我们,会传染给你。”小高氏往后退两步,看着怀里高热昏迷的孩子,大夫说治不好,开两副药调节一下,靠孩子自行自愈。若是熬不过来,感染其他的病症,便要听天由命。
天花?
商枝神色凝重,天花来势凶猛,发展迅速,对未免疫人群感染后十五至二十天内致死率高达百分之三十。若是及时服药控制,不伴有并发症,很大程度上能够治愈。
“染天花几天了?”商枝从袖袋里翻出自制的口罩戴起来,走过去道:“我看一看。”
小高氏带着哭腔道:“有五六天,之前只当做是寻常的高热,紧接着额头、面颊、手臂出现红色疹子,我才意识到不对劲,不是普通的高热,请郎中诊断出是天花。”
“疼……娘……豆豆好疼……”
豆豆昏迷中呓语。
小高氏心绞拧着疼,“豆豆乖,很快就不疼了,娘给你买了糖人,你醒来吃一口,就不疼了。”
商枝给豆豆号脉,撩开他的袖子,皮肤上的丘疹变为疱疹,有的疱疹转为脓疱。
商枝心里有了底,对小高氏道:“冬春季是天花高发的季节,豆豆的情况不算特别严重,我能够治,跟你一起回府。”
小高氏几乎要喜极而泣,她找了太多的郎中,全都说看孩子的造化,没有药方能够治疗好,她看着孩子难受的模样,心都要碎了。
“商姑娘,多谢你愿意救豆豆!”小高氏给商枝另安排一辆马车,担心传染给商枝,然后派人去请贺锦荣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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