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王见元晋帝不再为难他,心里松一口气,却又听元晋帝问,“朕听闻你在议亲?”
礼王猛地抬头看向元晋帝。唇瓣翕动,想说与裴家在议亲,只是裴首辅并不同意,这桩婚事一直没有进展。
他眸光微微一转,若是元晋帝指婚,婚事便铁板钉钉的事儿了。
最终,想到他如今的处境,若是提出裴家,只怕更遭元晋帝厌弃。
元晋帝既然能知道他在秦家说的话,必然清楚他有意求娶裴家嫡小姐的消息。
“你如今二十二,身边没有正妃的确不妥,待你做父王,性子或许会稳重。”元晋帝目光扫过文武百官,手指叩击道:“魏家有女百家求,魏太后便是出自魏家,贤良淑德,是女子的典范。魏家还有一女魏玲语未曾婚配,朕便将她指婚给你。”
礼王错愕的看向元晋帝。
惊疑不定!
“朕只有礼王与襄王两个皇子,今日既然给礼王指婚,襄王便一并给赐婚。”元晋帝看向襄王,目光里是难得的慈祥神色,“你此去安阳府城,立下大功,你中意哪家女子,朕将她指婚给你。”
襄王受宠若惊道:“父皇,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臣的婚事,全权由您做主。”然后,看一眼脸色青白的礼王,一双仿若云烟雾岚的眸子,光华转动,“父皇亲自给皇兄挑选魏家女,轮到儿臣便由自己做主,未免太偏心皇兄。”
礼王一口淤血堵在胸口。
元晋帝却是笑了,虚点他几下,“你最得朕的心意,自然要最好的女子,才能般配得上你。”他的目光落在裴首辅身上,“裴老,你觉得朕这个皇儿如何?”
“人中龙凤。”裴远道。
“做你的孙女婿如何?”元晋帝这句话,如平地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礼王想做裴家孙女婿,这件事并未遮掩,几乎人尽皆知。
可如今却将魏家二房的次女指婚给礼王,而裴家嫡长孙女,指给襄王!
元晋帝这是在暗示什么?
亦或是给礼王警告?
无论结果如何,最后受益的是襄王!
裴远精锐的目光扫过襄王,沉声道:“正好。”
元晋帝哈哈大笑,然后让刘勇着内阁拟旨赐婚。
礼王掌心几乎被抠破,喉间腥甜不断翻涌,憋得他头昏脑涨。
终究是……失策了!
元晋帝脸上的笑意淡去,突然话音一转,“襄王,你说涉事官员,该当如何处置?”
“父皇,您已经杖杀陈屹,树立皇威。至于其他大臣……您方才给儿臣与皇兄指婚,这是喜事,不能冲撞了。给涉事的大臣宽限几日,将行贿受贿所得的脏银充入国库,此事既往不咎,若是下次再犯,必严惩不贷!”襄王这一番话,算是两全其美。
元晋帝也不想兴师动众,却惦记那些银子,而襄王这个提议,合了元晋帝的心意,又保住朝臣的脑袋,拢络人心。
薛慎之垂着眼帘,元晋帝之所以这般做,重在敲打礼王。
而眼下无疑是给襄王很好拢络人心的机会。
“薛慎之。”
“臣在。”
元晋帝道:“你清丈土地,抓拿贪官污吏,肃整安阳府城贪腐不正之风有功。论功行赏,右迁至文渊阁委任大学士。”
薛慎之愣住了,他如今是正五品官员,而文渊阁大学士同样是正五品,但是权利且大不相同。内阁权利日益过大,辅助太子,参与机务,统辖百官等政务,权利甚至力压六部。
而他是最年轻的一个内阁大学士。
震惊的不止是薛慎之,文武百官全都惊愕的看向元晋帝。四殿两阁,一般官员都是一级一级升上去,从东华阁开始,积累经验与荣誉。薛慎之一开始,便直接入文渊阁。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得复杂起来。
礼王硬生生吞咽下涌上喉口的淤血。
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却是成就了薛慎之!
心中再多的不甘与愤懑,都得生生压下去。
散朝之后,朝臣向襄王与薛慎之庆贺。之前薛慎之触犯他们的利益,他们心中生恨,可看到陈屹的下场之后,又有襄王的求情,保住他们的性命,而薛慎之又升迁,足见他今后前途不可限量。清丈土地一事,皇上势在必行,即便没有薛慎之,还会有其他的官员,不如冰释前嫌。
绝大多数官员,心中是这般想的,便与薛慎之、襄王握手言和。
襄王自然乐见于此,与他们侃侃而谈。
与诸位朝臣告别,薛慎之与襄王并肩出宫。
襄王看着脸色阴沉,匆匆离去的礼王,漫不经心道:“恭喜你啊。”
“同喜。”
襄王意外道:“真没想到父皇居然给你升迁。入了内阁,离你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薛慎之皱眉,低声道:“大周国有二十三个府城,国库空虚多年,而仅是一个安阳府城,清丈土地,便为国库赠收百万两白银,皇上尝到甜点,等安阳府城收工之后,便会全国清查土地。这个时候给我升官,也有鼓励暗示他人效仿我的作用。”
陈屹谋害皇子与朝廷命官,全府问斩。范弼与其亲眷全部流放。只剩下顾冕,几日后问斩。
而他与襄王得利,元晋帝这奖罚分明的行为,威慑贪官污吏,鼓动想要平步青云,胸有凌云壮志的人。
“管他那么多作甚?升官就好。”
襄王靠在大软枕上,心情很不错,他早前就看中裴家女儿,太后并不赞同。礼王也同样看中裴家,并且势在必得,如今一个耳光甩在礼王脸上,看着他五彩缤纷的脸色,心里吐出一口浊气。
刺杀他们的人,绝对就是礼王没跑了!
——
一辆十分普通不太起眼的马车从码头,缓缓驶向京城,远远地停驻在京城门口。
穿着灰扑扑褂子的元纪拉住缰绳,好奇的望着古朴雄伟的城门,“主子,京城到了。”
回应他的是一片冷寂。
许久之后,马车车窗帘子微微一动,修长的手指挑起帘子一角,透过些微的缝隙,望着‘京都’二字,那双平静无澜地眼眸,微微动了一下。
阔别二十年,久违的京都,久违的喧闹,一切那么熟悉。
可却,物是人非。
“主子,咱们要进去吗?”元纪很想去京城瞧一瞧,是否如主子所言,繁荣昌盛。聒噪道:“我们赶一天的路,主子,进去吃一顿再找个地方歇息?这是您的家乡,您在这儿长大的?是不是有宅子?我们不必住客栈?”
马车里的人,收回视线,车帘子垂下来,低哑地嗓音从马车内传来,“不必。去国寺。”
“吃斋饭啊?”元纪小声的抱怨一句。
却是再无人应他。
元纪习以为常,驱赶马车去往国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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