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冰冷,犹如实质的望向华敏公主。
华敏公主满面阴沉,她受伤的手,鲜血染红包扎的细棉布,身上还有少许的灰尘,稍显狼狈。
她先发制人道:“薛夫人,你是为着昨晚的事情,才让这贱婢故意挡本宫的道,惊本宫的马吧?故意给本宫难堪,一个下马威,让本宫不住进李家?”
巴音上前道:“薛夫人,你这婢女,不但冲撞了殿下,而且拒不认错。她若再不供出来,是谁指使她这么做,就莫怪殿下不念着旧情,将她扭送去官衙,以谋害殿下的罪名论处!也容不得她在官衙里狡辩,数十双眼睛全都看着,她分明瞧见殿下骑马过来,不停车避让,反而故意驱车撞上殿下!”
商枝并不相信她们的说词,看向沈秋道:“你看见他们了吗?”
“没有看见。”沈秋道。
商枝唇边浮现冷笑,还未开口,禁卫军道:“薛夫人,你的婢女撒谎,她之前在右边行驶,而华敏公主在左边,她刻意将马车赶到左边,撞上华敏公主。您不信,大可看马车停着的位置,离巷口有一段距离,她如何会看不见华敏公主骑马过来?”
有看热闹的路人道:“我们都看见了,的确是他们说的这样,这位姑娘特地撞上华敏公主!”
商枝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不论是路人,还是街坊,全都指责沈秋,是她撞上了华敏。
“沈秋,你来说,真相是他们说的吗?”商枝声音冷下来。
沈秋听出商枝声音里裹挟的怒火,她难以置信,商枝不肯相信她。
她并不擅长辩解,将她当时的情况给说出来,“我调转马车,马匹像是受到诱惑,突然朝对面的人撞过去,等撞上了,我听见他们喊华敏公主,方才知道撞上的人是华敏公主。”
“你的马车已经检查过,马匹也很正常,根本就没有发狂!”华敏公主阴冷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要狡辩!”
沈秋紧紧攥着拳头,没有说话。
商枝脸色难看,看一眼沈秋,然后对华敏公主道:“你想要如何?”
华敏道:“你认下是你指使沈秋冲撞本宫,本宫立即放了她。你是阿珩的儿媳妇,本宫与他是旧交,便网开一面,你跪在本宫院子里半个时辰请罪,本宫就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如果你不认下,本宫便以她故意谋害本宫的罪名,将她扭送到官府,等待她的是什么,相信没有人比薛夫人更清楚!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吧?她为了包庇你,宁愿受鞭刑,也不肯将你供出来。你难道宁愿眼睁睁看着她送命,也不愿承认,跪半个时辰?说不定本宫一心软,只让你意思意思跪一刻钟就够了。”
商枝摸着自己的肚子,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怎么?薛夫人还没有想好?还是说这个贱婢,不值得你放下身份,跪本宫吗?”华敏公主继续挑拨着。
商枝紧了紧拳头,最后做下决定,“不是我的罪,我不会认下!”
沈秋闻言,抬眸看了商枝一眼。
华敏公主捕捉到沈秋看了商枝一眼,那一眼透着心凉与委屈,更多的是不服屈的倔强!
真有意思。
她心中冷笑一声,沈秋为商枝掏心掏肺,商枝顾念着腹中的孩子,舍弃了沈秋。
沈秋再忠心耿耿,面对商枝的见死不救,多少都会心凉吧!
她最喜欢看的就是忠仆与主子反目的戏码。
华敏公主手里握着的马鞭,抬高沈秋的下巴,“都这样了,你还要维护她吗?”
沈秋咬着牙不吭声。
华敏公主啧了一声,“本宫倒是欣赏你这一心为主的品质。可惜啊,你再忠心耿耿,也不过是一颗废棋!”
商枝咬着唇,她看向沈秋,目光中带着愧疚。
沈秋却是没有再看商枝,面无表情。
“好一块硬骨头!”华敏公主往后退一步,厉声道:“来人,鞭笞五十!”
沈秋浑身绷直了。
巴音亲自拿着朱红色的鞭子抽沈秋,身上一道道红痕,令人触目惊心。
商枝的指甲,几乎要抠破掌心。
隐忍着。
三十鞭子的时候,商枝终于忍无可忍,低斥道:“住手!”
华敏递一个眼神给巴音,巴音收了鞭子。
华敏公主微抬着下巴,“你要认罪了?”
“公主,今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已经鞭笞沈秋三十鞭子,还不肯放过她?当真要将事情给做绝了?”商枝隐忍着怒火,声音嘶哑。
华敏公主沉默了,似乎在思考商枝的话。
商枝威胁道:“公主别忘了,你住进李家的目的!”
目的?
寻求保护?
华敏公主眸光闪了闪,她一改之前得理不饶人的态度,“你说的对!本宫只是受一点皮肉伤与惊吓而已,鞭笞这贱婢几十鞭子,这一口气也算出了。毕竟今后本宫是要寻求李家的庇护,闹得太难看,今后我们不能愉快的相处。薛夫人若是早一点提醒本宫,说不定,这几十鞭子也给免了!”
她轻飘飘的目光瞥向沈秋,看着她手背上青筋鼓起来,嘴角勾了勾,让禁卫军放人。
“这一番折腾,本宫累了。薛夫人,不知本宫的院子在何处?”
商枝让秋水领着华敏公主去北院。
华敏公主临走前,看一眼沈秋,意味深长地对商枝道:“本宫知道你有孕在身,方才让你下跪的话,不过是试探你而已,如果你答应了,本宫会感念你们主仆情深,不会多加为难你。倒是没有想到,你真是个心狠的人,也难怪本宫会栽你手里。”
丢下这句话,她就随着秋水进府。
不过片刻,人瞬间空了。
只剩下嘉郡王妃与商枝、沈秋。
沈秋撑着地站起来,膝盖跪得发麻,她膝盖一软,就要跪在地上,商枝连忙去扶。
沈秋避开她的手。
“小姐,我会冲撞你,伤着胎气。我先回去梳洗,今日向你告半日假。”
沈秋低头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进府。
嘉郡王妃叹息一声,想说什么,看着商枝满面落寞与自责,又不忍心呵责她。
“你进去休息,沈秋会想明白的。”
商枝苦笑一声,“但愿如此吧。”
回到院子里,商枝给沈秋拿一瓶伤药,给她送过去。
沈秋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看着进来的商枝,她没有喊人,只是沉默地站着。
“秋儿,我给你送药,你睡前擦一擦,伤口愈合得快。”商枝将药递给沈秋。
沈秋没有动,许久,她才开口道:“我有药。”
商枝地手僵在半空。
沈秋道:“我累了,想休息。”
商枝听着她下逐客令,手指紧紧地收成拳头,扯着嘴角,“那你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沈秋没有回话,合上门,将商枝关在门外。
北院里。
院子里荒芜多年,许久没有人入住,野草丛生,四处织满蛛网。
华敏公主原本的好心情,瞬间乌云密布。
巴音心里恼恨商枝他们不将他们当一回事,可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连忙安抚华敏公主,“殿下,大局为重。左右有禁卫军在,这里就交给他们。”
华敏公主深吸一口气,方才压下排江倒海的怒火。
巴音弄来一张躺椅,让华敏公主躺在树下休息,她跟着一起去整理屋子。许是人手多,天擦黑之前,全都收整干净。
华敏公主一觉醒来,看着窗明几净的院子,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
“那边什么情况?”华敏公主惦记着商枝与沈秋。
巴音脸上露出笑意,低声说道:“有消息传过来,沈秋对商枝心怀芥蒂,她没有要商枝送过去的药,并且将商枝给赶走了。依奴婢看,沈秋是对商枝寒心了,否则为何不告诉商枝,她压根就没有受伤呢?奴婢那几鞭子下去,看着劲儿足,可都是巧劲儿,没有叫她沈秋受半点痛。”
朱红色的鞭子,染着红色的汁液,一鞭鞭抽下去,汁液沾在衣服上,看着瘆人,可实际上,沈秋好着呢。
他们就是要离间商枝与沈秋,沈秋是商枝的心腹,知道商枝重要的机密。
因为他们警惕心强,防备的牢不可破,他们只得想法子撕开一道口子!
现在看来,似乎成效还不错。
以己度人,他们若是沈秋,对商枝不可谓不会寒心,失望。
巴音见华敏公主心情愉悦,忍不住担忧道:“奴婢担心沈秋只是一时想不通,与商枝置气,若是明日被商枝一哄……”
“在此之前,断了她的退路就好了。”华敏公主并不急切,也不担心沈秋今夜不会赴约。“等着吧,她今夜若是过来了,本宫就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
虽说心里不心急,华敏公主到底担忧人心易变,这世间,最难捉摸的是人心。
她晚膳也没有胃口,站在窗前,望着清冷月色,随着时间渐渐的流逝,她再难以维持平静,心烦意乱。
难道商枝这般对待她,沈秋依旧不愿背叛?
华敏公主眼底闪过戾气。
巴音拿着一件披风,披在华敏公主的身上,看着她焦虑不安,有心说两句,却发现都不合时宜。
华敏公主正要吩咐巴音去打听沈秋那一边的消息,只见一道黑影快速翻墙跃下来。
就着银色月光,华敏公主看清楚沈秋越发显露清晰的脸,她嘴角上扬。
而东院里。
商枝躺在贵妃榻上。
薛慎之坐在她身旁处理公务,看着商枝心不在焉,不禁道:“怎么了?”
商枝望着窗外一闪而逝的焰火,昏黄的灯火照应在她的脸上,一双眸子忽明忽暗。
“沈秋去了北院。”
商枝撑着扶手坐起来,站在窗台前,秋风拂面,她似乎闻到焰火之后的硝石味。
她幽邃深暗的眸子,望着北院的方向,神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