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房间里响起了一阵笑声。
吕不韦面色平静如常,心里倒是想笑,姑且看看这李思有何辩说的本事。
李思自知吕不韦是要给他下马威难堪,不卑不亢道:“相国设招贤馆,正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引天下名士而来。此房里坐着的人,怕并非除李思之外,皆是秦人吧。”
在这个房间里,高坐的吕不韦就正是卫国人而非秦人,相国都能侍秦,何况是李思。
又有一人站起来冷笑:“你方才也说了,招贤馆是引天下名士而来,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也算得上名士么?恐怕语气狂傲了些吧。”
“呃,不能这么说,李思师承荀卿,那可是荀卿的得意门生。”旁人故意附和道。
“难怪说有其师必有其徒,荀况不就一事无成,所以只能躲在楚国郡县里做个教书夫子吗?”那人心高气傲地笑了。
说她学艺不精也就罢了,竟然连荀卿、屈原都被拉下水而羞辱,看来不好好教训这帮人,是难消心头之怒。
李思正色厉声道:“屈原为楚国左徒时,勤勉不辍,明于治乱,辅佐怀王变法图强。楚国一度国富兵强,威慑诸侯,功在千秋!我师荀卿不拘于发扬儒家嫡学,更集各家之大成,写下至理名著,必为千古流传!请问在座尔等乃何人,姓甚名谁,有何本事嘲讽屈原、荀卿?”
李思当众呵斥,说得方才质疑他的人面色发青,只好坐了回去。
这时一个看似年纪较大者捋了捋胡子:“既然楚有此二圣人,你为何选入咸阳?当毕生所学报答母国才是啊。”
“屈原大才,却后遭上官等同僚嫉恨,遭小人诬陷排挤;荀卿在齐、楚连连受谗言所害,亦不得重用。如此之国,如此之道,李思心灰意冷。而素闻秦国唯才是举,相国乃旷世英豪,治世能臣,李思相信如此秦国,如此相国必能成大业。”李思把这样的高帽子戴在吕不韦的头上,门客们若还是喋喋不休地纠结他,岂不是让相国蒙羞。
吕不韦仍旧不语,目光淡淡,他就不信手里养的这些个人,连李思都说不过。
老者在吕不韦身边多年,深知吕不韦的喜好,这个时候就得为相国出面,指着李思高声道:“一介布衣,为名利而弃家国,大义何在?”
看来这些人还真是难缠,李思眯了眯眼,心中思量着眼下情景也只能把吕不韦拉出来挡箭,才能让这群人消停下来!
既然如此,李思也不再讲为客之道,给在座诸位留面子了。
名家与别派学说不同,擅逻辑诡辩,最为著名辩论说法便是“白马非马”与“坚百石二”。
李思早有所悟,她在名家身上能学到是不是道理,而是谋辩,如何能让人心悦诚服地相信白马就不是马,这是件很有趣的事儿。
各国之间,政治外交正需要这样的说法手腕,所以李思不在乎名家的思想犯了错,而是在意他们口若悬河地善于提出论题,自我辩驳,以及自我答辩。
公孙云摇曳着曼妙的身姿,走到李思身边,转了个圈看她:“我知道你,在来之前,就听说过你跟着韩非,一月未到便让兰陵郡戒赌之事。”
听着语气,公孙云颇骄傲,李思也就顺着她的心思来抬高:“我也久仰公孙先生之名。”
早过了双十年华,嘴不饶人,是名家一等一的辩手,但至今还未能嫁得出去,倒是长得花容月貌,但这脾气性子要强……是无人敢娶。
“我仔细看来,李思小弟长得清丽端庄,五官柔美……”公孙云观察入微,嘴角一扬。
李思听她这么说浑身不自在了,初次见面这样目光直白地打量人怕是不太礼貌,而更让李思心虚的是,她以为公孙云看穿了她女扮男装。
“若小弟是女儿身,必定是位美人。”公孙云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绣着红梅的锦帕,捂嘴而笑。
“公孙先生怕是说笑了。”李思背后直冒冷汗,这名家辩手眼光如此犀利么?
公孙云将手中锦帕递给了李思,李思愣住:“这是?”
果然是看出她是女儿身,所以才拿这女子用的锦帕来试探她?李思心里发毛,寻思着如何应付公孙云。
她装成男儿至今,还从未有人看穿过她的身份,是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吗?得好好反思……
“君子傲如梅,听闻韩非公子是爱梅之人,这是我亲手所绣,劳烦李思小弟替我交给韩非公子。”公孙云面露娇羞红晕。
李思震惊脸地盯着公孙云,咳咳,公孙云跟她搭话就是为了这个帕子,恍然大悟,原来她的心上人是韩兄啊。
“一定帮公孙先生送到。”李思如释重负舒了口气,多问了句,“公孙先生与韩兄可是旧识?”
“五年前,便认识了。”公孙云娇声道,语气变得温柔了许多,美眸流盼。
李思也未深想,见公孙云含情脉脉的样子,还以为她与韩非真有那么段美好纯真的回忆。
忙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寝房,李思才想起公孙云的锦帕,便把这红梅帕给了韩非。
韩非懵了:“这是名家的公孙云送我的锦帕?”
“是啊。”李思嘴里全是饭菜,到现在才腾出时间吃饭,韩非早吩咐人为她留了饭菜。
“她送我这个作甚?”韩非迷惘。
“你们不是旧相识么,人家女子心仪你,送你定情信物,这你都看不出来。”李思自顾自地夹菜,也没有留意韩非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