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语道:“今儿晚上, 就多谢殿下款待了,等天明了,我和阿言还是得回府。”
“你怕于将军的人会守在始平王府?”萧阮皱眉,“羽林军的行动,我无权干涉。”
嘉语微微一笑:“哪里会让殿下这样为难。”
“那是要我想法子引开羽林卫?”萧阮口中这样说,心里已经转过七八个念头,羽林卫花样子好看,军纪却好得有限, 街头闹事,隔壁起火, 都能引开他们……只是要不露行迹,恐怕不易。
“也不是, ”嘉语笑吟吟地道, “我猜,长公主府上,该有宫制的车吧, 我想向殿下借上三四十辆。”
“三四十辆!”萧阮一听之下, 已经明白她的计划, 却道, “我哪里调得动母亲的仪驾——何况就算是母亲的仪驾,也没有三四十辆之多。”
嘉语问:“先前我向殿下求助的那支金钗,殿下可还记得?”
“辟寒钗么?”萧阮问。
这回轮到嘉语吃了一惊:当时谢云然戴的那支钗子, 上头也不见什么纹饰, 样式也不是时兴, 只道寻常,谢云然送她她就受了,也没有多谢,不想竟是辟寒钗——怪不得贺兰袖问她要。
——相传三国魏明帝时候,昆明国进贡了一种漱金鸟,体格极小,在小娘子的掌心里,也能够站上三五七只,有明黄色的羽毛,厚实细密。没有人听过漱金鸟的叫声,有人说它们根本不会叫,但那不是真的,月圆的晚上,它们会唱歌,只是那声音,很难被人听到,因为每每一出声,就会被月光冻住,冻成细细碎碎的金屑。
那些金屑比寻常黄金稍重,当时魏明帝后宫里的妃子,争相取这种金屑,打造成佩钗,就叫辟寒钗。这漱金鸟寿命极短,至多只能活一秋,数量又极少,所以到后来,辟寒钗就只是传说,谁也没有见过了。
之后三国归晋,再之后晋室南渡,萧阮是南朝皇族,他说是,那多半是真的了。嘉语倒有点懊悔没多看几眼。
萧阮有些好笑:“如果不是辟寒钗,三娘子当随便什么人上门求助,我都会出手吗?”
嘉语道:“既然是辟寒钗,那就更好了。”
萧阮略一沉吟,也道:“你说得不错。”
“等我回了王府,”嘉语说,“定然遣人上门道谢。”
这种话,萧阮是不在意的,却问:“三娘子从前去过金陵吗?”
嘉语知道还是自己之前描述的庭院让他放不下。但是死而复生这种事,就算她说实话,难道他会信?于是大大方方答道:“没有。”
“那么,三娘子见过金陵的园林画卷?”
“也没有。”
萧阮紧紧盯住她,半晌,也没有看出破绽。也许真如她所说,不过是她胡说八道?虽然胡说八道得这样蹊跷……萧阮叹了口气,偏她还问:“殿下是很喜欢这样的庭院么?”
萧阮摇头:“很晚了,三娘子回屋吧。”
嘉语知道自己不先走,他不会放心,也不犹豫,走几步,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头,看见树下浅青色的影子颀长,月华一样美丽的束带。忍不住道:“宋王殿下!”
“嗯?”
“殿下会很想念金陵吗?”
“不会,”萧阮微笑着回答她,“洛阳很好。”
据说很多很多年以前,司马昭也这样问过蜀后主,蜀后主回答说,此间乐,不思蜀。之后终其一生,再没有回过蜀中——最好,萧阮也能够安安分分在洛阳,荣华到老。嘉语忍不住这样想。但是她心里很清楚,萧阮这样的人,不是她能困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