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抬手摸摸下巴,嘴角涌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或许你说得对,凉子当真算不得忠心,假如某一天她背叛了我,也并不觉得奇怪。可放眼这人世间,值得托付的又有几人呢?好在,我并不在乎。”
陈嫣然表情古怪:“此话何解?”
林宇抬眼见真月凉子正被在场的许多宾客们困在正中央脱不开身,索性便多讲一些,若有深意的提点道:“你觉得,诸如江南陆天鸿、夏友华、胡锦荣之流,可算得上忠心耿耿的肱骨之臣么?”
陈嫣然思忖片刻,缓缓摇头:“算不得,你手下那些人,全都是心狠手辣的枭雄,翻脸比翻书还快。说句难听点儿的,哪一日林家府的气数当真尽了,他们反叛也不过旦夕之间。”
“不错,凉子比他们更令我放心,陆天鸿、夏友华之流都用得,凉子又为何用不得?”林宇盯着前方年轻姑娘那白皙的俏脸,眼底竟有些冰凉,“你我都曾见识过人心险恶,自然清楚,人性是绝对禁不住考量的东西。与其求人,不如求己。
我手下那些人,至今乖乖听话,河东林家府内奸雄林立,却能上下一心、众志成城,说白了,无非是他们深知一旦背叛我,将会付出何等惨痛的代价……你懂了么?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真正能够征服意志的东西,其实是恐惧,并非慈悲啊……”
陈嫣然眸光微微闪烁,煞有介事的点了点雪白的下巴。
这些话,她是能听懂的,也深知,林宇绝不会对除自己外的第二个人提及。历朝历代,口口声声忠孝仁义、宽厚仁慈的帝王们,挥舞起屠刀来却从来不手软。
生性多疑也罢、帝王心术也好,人性终究是经不起考量的东西,归根结底终不过一句话:
这天下,可真凉薄……
陈嫣然忍不住甩了甩头,仿佛想要摆脱这骤然沉郁下来的气氛。紧接着,她抬起玉手拢了拢垂落额前的一缕发丝,端着酒杯盈盈起身:“我去凑个热闹。”
说罢,她真就腰肢款摆、风情万种的缓步踱了过去,笑吟吟道:“哟,这里好热闹啊,是哪位大人物到了?”
全场瞬间为之一滞,今日参加宴会的宾客们谁也不是傻子,全都清楚陈嫣然是来者不善。但绝大多数人都猜测陈嫣然或许是羞恼于真月凉子抢了自己的风头,根本不了解这两个女人勾心斗角的内情。
真月凉子听闻身后的动静,轻盈旋过身,偏头笑道:“陈小姐,请恕凉子事务缠身,没来及向您打招呼。”
王云靖从旁听了两人的对话,心下不由得微微一动,暗生疑窦:莫非这两人认识?
不过他也并未来得及多加思量,冷声哼道:“陈小姐不请自来,却还这般有底气,端的好大威风!这是专为欢迎凉子小姐抵临燕京的盛宴,你有什么资格从旁说三道四?”
真月凉子很懂礼数,冲着王云靖微微一欠身:“承蒙王家主厚爱,凉子愧不敢当。”
“凉子小姐无须客气,今日不请自来的宾客,可远非这一人呢。”王云靖满脸阴沉,目光越过陈嫣然,投向了宴会大厅的另一个位置,“这位林子轩林先生,跑到别人的宴会上肆意猖狂,全然不懂礼数,当真不懂得羞愧么?”
宴会大厅的诸多宾客们噤若寒蝉,大家心里都清楚,王云靖逮着了机会,果然将矛头瞄向了林宇。
今天,有好戏看了。
“哦?我莫非是遭了无妄之灾?”林宇不急不缓的抬起头,脸颊暗含着戏谑的冷笑,“那依你这老东西的意思,该当如何?”
王云靖背负起了双手,满面倨傲:“先前我撵你走,被你嫌喧宾夺主。现如今凉子小姐就在此处,她若撵你走,当无话可说了吧?”
林宇但笑不语,瞅着王云靖的目光,就犹如在看一个傻逼。
不知不觉,这老东西早已落入了自己的圈套,却仍不自知。
“凉子小姐。”王云靖转而面相真月凉子,语气中透着几分恭敬,“这姓林的小子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竟敢跑到您的宴会上撒野,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如将他撵出去,免得搅闹了大家的兴致。”
周围其他人没有讲话,却全都将目光投向了真月凉子。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物,脸面比命还重要,今天若是真将林宇撵出去,那么江南巨擘还未在燕京站稳脚跟,就先把脸丢了。
赵译坐在角落里,忍不住嗤笑道:“王云靖这老东西还算有两下子嘛,不过姓林的也是自讨没趣,你说林家府在东夷有没有业务往来,他跑来凑什么热闹?这不是明摆着,要将脸凑过来给王云靖打么?”
就连白近东也颇为不解,暗暗摇头:“这里是燕京城,毕竟不比江南。凉子小姐从东夷国远道而来,又同燕京王家有生意往来,自然不会在乎什么所谓的江南巨擘……这样看来,今天林子轩还真要丢脸……不过我听方才凉子小姐的语气,貌似同陈小姐认识,这两人怎么会有交集?”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物,见过几面也说不准。”赵译摇头晃脑,颇有些沾沾自喜,“所以说嘛,常在岸上走,怎能不湿鞋?毕竟姜是老的辣,姓林的还差点儿火候……”
众目睽睽之下,真月凉子将两只白皙玉手挽在身前,冲着王云靖流露出了抱歉的笑容:“王家主,按道理来讲,您是我们的重要合作伙伴。您同某人或有嫌隙,这个面子,凉子是应该卖给您的……只不过,某人若是林先生,只怕就不行……”
东夷人往往都很有礼貌,说话有些拐弯抹角,但真月凉子这番话,在场众人还是听出了端倪。
燕京王家是重要的合作伙伴,若是换了旁人,真月凉子会遵从王云靖的意思,将生事者撵出去,但如果这个人是林子轩,就不行!
满场宾客们不由得满心疑惑,真月凉子应该同江南巨擘没见过面啊,这个林子轩,怎么就这般特殊?连东夷国的凉子小姐都不敢招惹?
王云靖那张脸,登时泛起了暗青,忍不住问:“凉子小姐,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