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正是夜里最寒凉的时候,仿佛连孤鸟也要被冻得瑟瑟发抖,蜷缩在干枯的枝桠上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悲鸣。
装修奢靡的豪华别墅里,倒是很暖和。手工地毯延伸到墙角,观赏绿植仍旧青翠欲滴,展露勃勃生机,浑然同这个恶劣的节气背道而驰。
在一团漆黑中,传来震天响的呼噜声,那是河西大佬胡锦荣搂着比自己足足小了四十岁的老婆,正沉浸在温柔乡里,做着美梦。
直至,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砰砰砰!砰砰砰!
“大老板!大老板!”敲门者抬高了音调,惶惶不安的叫嚷,“您快醒醒,出大事了!”
“啊。”胡锦荣不由惊叫了一声,浑身哆嗦,好悬被吓出了心脏病。毕竟是七十岁的高龄了,他直挺挺躺在床上,睁开老眼瞪着天花板,吁吁喘息,大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对于上了年纪的老人来说,最可怕的并非刀架脖梁骨,而是风雪夜敲门啊......
反倒是胡锦荣三十岁出头的小老婆最先反应了过来,从松软的大床上坐起,用被子裹住身体,“吧嗒”按亮了床头的台灯。
“搞什么嘛,这深更半夜的......”她一手揉着眼睛,尖声尖气的抱怨,“找死呀。”
卧室里亮了灯,胡锦荣逐渐适应了光线,头脑也随之清醒了过来。
他一翻身坐起,皱纹堆累的老脸充斥着暴怒之色,恶狠狠的道:“深更半夜,你他妈想吓死我?敲敲敲,让你敲!来人!来人!把他那双狗爪子给我剁了!”
敲门的手下人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忙不迭叫道:“大老板息怒!息怒啊!我也不敢打搅您休息,实在是......刚刚唐小姐打来了电话,称是出了大事,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嗯?唐小姐的电话?”胡锦荣脸色蓦地一变,赶紧下了床,几步冲过去打开了卧室的门,“她可在电话里说了,是什么事?”
“这倒是没有,不过......唐小姐也说得清清楚楚,林先生现在很生气,搞不好今晚得见血,夏老板、陆老板早都到了,请您马上赶去梨花路33号......”
胡锦荣那张老脸登时就泛了青,虽然还搞不清前因后果,却也深知,必定是出大事了!单单是“林先生很生气”这句话,就无异于一颗威力巨大的核弹!
“快快快!快去把启程叫起来!”他再也顾不上许多,随手扯起外套,急匆匆的向外一溜小跑。
“哎,你急什么嘛。”胡锦荣那年轻的小老婆满脸幽怨,“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不能等到明天......”
“你知道个屁!”胡锦荣没好气的叱骂,说话间已然冲出了卧室,头也不回的带人走掉了。
十分钟后,通体黝黑的高档轿车行驶过后半夜冷寂的街道,直奔梨花路而去。纵然路边积着一层滑溜溜的坚冰,却仍然保持了相当不慢的速度。
胡启程这位胡家大少爷,亲自开车,护送父亲胡锦荣驶往目的地。他紧绷着脸颊,眉宇间尚且存留着几丝没有睡醒的倦怠,却还不得不强打精神,牢牢跟住了前方的车子。
胡锦荣坐在后排,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显得焦躁不安。他连续打了好几通电话,最后急急的催促:“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让前面的车子加快速度,别耽误工夫!”
“爹,今天路况不好,这个速度已经很危险了。”
“别废话,让你快点儿就快点儿!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顾得了这么多?”
“嗯,是。”胡启程闷闷的应了,通知在车队前方开路的车子加快速度,旋即又小心翼翼的问,“爹,这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胡锦荣以手抚额,靠在座椅上沉沉长叹:“唉,出事了,出大事了!具体情况还不了解,但我刚刚问过管得昌,他说林先生就在梨花路,现在是......雷霆震怒,今晚肯定是要死人的......”
胡启程脸色大变,忙不迭问:“爹,跟咱们没关系吧?”
“应该是没关系,据管得昌所言,大概是祝大江的儿子惹出乱子来了。但这也难说,咱们还是多留点儿神为妙,林先生的性情你又不是不了解,真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的,指不定谁不小心就撞到刀口上去了......”胡锦荣略一停顿,又不无感慨道,“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啊,甭管你位极人臣也好,功勋卓著也罢,往往都是一朝富贵,人家要你三更死,岂会留你到五更?古今中外皆如此,搞不准什么时候,说摔就摔下来了......”
他偏头望着窗外,神情间不由得流露出几分萧瑟:“外界瞧着咱们风光无限、地位尊贵,人人都抢着上门巴结,可实际呢?在林先生眼里,就是一群狗儿罢了,但凡哪个不听话,拖出去也就砍了。呵,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全都是狗屁,做不得数的......人呐,这就是人生了。
我听管得昌在电话里的意思,今晚的事情绝不简单,祝大江这次八成是完了,搞不好整个吴中祝家都要受连累。吴中祝家起来才多长时间?今晚之前,还是鼎鼎大名的豪门望族,深得器重,几乎同我这种林家府老人平起平坐了,转眼间......呵,就什么都不是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胡启程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爹,祝大江......那可是柳小姐提拔起来的人啊,还有宁运辉老先生的举荐,林先生会那么不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