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林家府内混得风生水起,没有谁会是傻子。他要真是一介不识时务的蠢材,早就被人大卸八块、五马分尸了。
李明有自己的小算盘。
他为什么会得到府主的器重?
论修为,他手无缚鸡之力,何久祥、唐文洲之流一口气就能把他吹死。论能力,他比不过胡启程的洞彻秋毫、比不过柳菲菲、苏婉的纵览全局、运筹帷幄。论聪明,林家府内比他聪明的人,太多太多了......
总之,无论比较什么,他都占不到优势。但是林家府的大管家,却仅仅他这么一位!
归根究底,就在于李明在林家府内,除了林宇,没有任何倚仗。他是孤独的、落寞的,却也没有任何顾忌忧虑、没有任何利益纠缠。
大家都知道,李明同平津唐家的关系蛮不错,同唐娇也完全说得上话。城防队建制改革后,魏玲玲闭关不在嘉安,唐娇独独领了南北两路府军,这么大的权柄,倘若李明再同平津唐家保持着良性关系,处境就很危险了。
他也知道,凭自己收集的那点儿小材料,根本就告不倒唐文洲。但还是要出面,狠狠咬住不松口,目的就是要把唐家得罪透了!他越是六亲不认、四面树敌,府主就越照拂他,越信任他!
权力的角逐,往往就是这么荒唐又冷酷。
果然,在参完唐文洲后,林宇严厉斥责了李明的无理取闹,让他当众给唐娇赔礼道歉,然后......林宇又大大方方赏给了李明十几颗延年益寿、固本培元的绝品灵丹,堪称一笔巨富......
这到底是批评还是夸奖呢?旁人参不透,李明自己心里有数。
今日今时,李明静静站在原地,背着手,望着唐娇和魏玲玲逐渐远去,满面的悠闲慵懒。
他从一位下江南逃难的落魄公子哥儿,迅速成长为林家府内炙手可热的权柄人物,连带着整个李家也在江南声名赫赫。他能有今天的一切,全仰仗于府主的恩赐。
既然府主给他的定位,就是一条疯狗。那他自然也要遂了府主的意,撒着欢儿的咬人喽......
李明丝毫也不怀疑,倘若林宇突然之间不在了,他也会同古往今来数之不尽的历史人物一般,迅速失势,沦为阶下囚。单单河东那些早就恨他入骨的老派系,就能活活扒了他的皮,分食他的肉!
但林宇同古代帝王截然不同的一点,就在于他是一位半神!寿命,永远不是值得担忧的问题。所以李明更不为自己的将来担忧,只要能牢牢抱住林宇这棵大树,时时刻刻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就足够了......
魏玲玲跟随着唐娇拐过廊角,还忍不住回望了一眼,没好气的嘀咕:“先生也真是奇怪,像李明这种小人,留在身边做什么?要是换了我,早就把他拖出去砍了。”
唐娇俏脸微微变色,刻意提醒:“玲玲,这话不要在先生面前讲。”
“为什么?”魏玲玲茫然不解。
“上一次沈妃丽也说过同你类似的话,挨了一顿骂,先生三天都没搭理她。你不要觉得和先生关系好,就可以肆无忌惮的骄纵,在某些地方,先生的容忍度其实很低。”唐娇轻轻舒一口气,“你别忘了,他不单单是我们的先生,还是华夏天骄、江南巨擘......五星屠夫啊。”
魏玲玲猛打了一个寒噤,脊背悄然泛起了丝丝寒凉。
是啊,林宇往日里的宽容和耐心,往往会让人误以为他就是那样微风和煦的人,可是......那个手握屠刀,杀得血浪滔滔、人头滚滚的家伙,那个被外界传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魔鬼,不也是他么?
唐娇沉默半晌,又继续道:“在这世界上,并非谁都能在填满腰包的同时赚足名望,有些人,是被硬生生逼成小人的。”
魏玲玲眨了眨眼:“这股子酸腐味儿,不像你的口吻,是他的话?”
“嗯,先生的原话,我始终默默记在心里。”唐娇轻轻点头,“这些日子你不在,完全不知道江南死了多少人。表面看着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但无论是河东的老派系,还是后来居上的新派系,都被整治得很惨。
单单是我们平津唐家,就有三个我爹侄子辈的家伙,因行事不端被砍了脑袋。这与其说是李明的功劳,倒不如说是先生的授意。无论我多么讨厌李明,也不得不承认,有了这条疯狗,林家府里里外外,全都干净了......”
魏玲玲蹙着眉,思忖良久,还是懊恼的晃了晃头:“我想不明白,一个小人,怎么反而起到正面作用了?小人不都是坏事做尽、恶贯满盈,呃......除之而后快的嘛?”
“这就是我们同先生的差距,我爹都说,帝王之术,高深莫测,寻常人是学不来的。”唐娇慢悠悠的走在前面,仰脸望着湛蓝的天穹,“现如今的林家府,新旧两派系都对李明恨之入骨。我爹同我讲,夏叔叔和陆叔叔也曾联起手,偷偷调查李明的底细,想要将他扳倒......
结果查来查去,发现这家伙清清白白,对族中子弟的约束异常严苛,半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甚至还做了不少善事......呵呵,你说这种人,一步登天却不骄纵,兢兢业业克己复礼,真的会是不知廉耻的小人么?”
魏玲玲忍不住问:“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在她过往二十余年的认知里,这世界是非黑即白的。但现如今,好朋友却提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命题,严重挑战了她的价值观。
如果一个人,不是好人,又不是坏人,那是什么人?
唐娇停下脚步,旋过身形,眸光明亮:“那要看先生,想让他成为什么样的人。”
魏玲玲陷入了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