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渔村去清水镇要走十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卫静姝自来娇生惯养,出门不是马车就是软轿,前世同今世加起来也没走过那么远的路。
脚下穿的也是娟儿那借来的薄底布鞋,本就不甚合适,她那双脚又生得娇嫩,老早便起了水泡。
刘阿牛见她越走越慢,倒是傻笑一声让她上车坐着。
他推的独轮车上,放着要去集市卖掉换钱的干柴和自家晒的鱼干,本也就没甚个位置。
加上他年纪也不大,卫静姝自然不好意思叫人推着走一路,到底还是咬着牙同娟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走到清水镇。
清水镇同云州比起来也小得很,可逢五日一回的集市上,倒是挺热闹的。
托李君澈的福,卫静姝前世也曾在云州逛过花灯,夜市甚个的,不过集市倒还是第一回。
瞧着那些甚个都有的摊子,以及来来往往的人群,卫静姝还新奇得很。
刘阿牛今日来得晚了,平日摆的那个位置已经叫人占了,他也着急带来的鱼干同柴禾一会能不能卖完,便同娟儿招呼一声:“你带卫姑娘去瞧瞧,我先寻个地儿将东西卖了,一会若是早我就到城门下等你们。”
娟儿应得一声:“你先忙去吧,放心,有我呢。”
话毕便拉着卫静姝钻进人群里头。
这儿人多,卫静姝的脚程也慢,娟儿怕她走丢了,拉得紧紧的,边走边道:“我一会要去周记粮油铺买豆油,你除了要买衣裳还要买别的不?”
卫静姝摇了摇头,又点点头道:“买鞋。”
她被李君澈从船上劫下来时,脚上穿的是家常软底的绣花鞋,那鞋子在家里穿穿倒还好,出门便不合适了。娟儿的鞋子又有些大了,她穿着走这一路老早就想扔了,这会子自然要买一双合脚的才行。
娟儿头也没回,点点头,拉着她穿过人群:“我晓得哪家的衣裳好看价钱又合适的,那家还做鞋,倒是可以一道买。”
说起价钱卫静姝这才想起来自个身上没现银,脚下一顿,拉着娟儿便道:“姐姐,我得去趟当铺,我身上没银子。”
娟儿回过头来,也没多想:“那咱们先去当铺。”
她自是晓得,卫家这兄妹两是准备去别地探亲的,却在半路招了水匪的难,逃命之时身上没带银子倒也不足为奇。
当铺也是娟儿认得的,卫静姝也信任,取了荷包出来,从里头抓出李君澈那枚玉牌,想了想又放回去,换了那日夜里戴的一支琉璃簪。
那几日天天都待在船上,又没日没夜的睡,便是醒着也都是一身家常,身上首饰更是寥寥,先头去了一对珍珠耳坠,到得如今也不过一支不甚值钱的琉璃簪,同一只珍珠手串。
卫静姝典了那支琉璃簪,死当也才二两银子,拿在手里觉得太少了,索性将珍珠手串也一道当了,总共换了十两碎银子并一百个铜钱。
她不懂民生,也只学过高门大院里头的中馈,拽着这十两银子同一百个铜钱,心中很是后悔,那日应当戴个华丽点的首饰的。
娟儿却看直了眼,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那么多银子,顿时紧张得要命,忙帮卫静姝装起来,小小声道:“快装好,叫那有心人瞧见可如何是好,咱们姑娘家的,打也打不过。”
吓得卫静姝也没时间发愁了,忙将银子都装进荷包里头,再系好绳子,揣进怀里。
有了十两银子,娟儿看着卫静姝便更加着紧,便是去了成衣铺买衣裳,也片刻不离眼。
卫静姝平素的衣裳都是府里头的绣娘量身做的,自然是外头这些铺子比不得的,可如今在外,她也不讲究,里里外外挑了三套好换洗,又买了两双合适的绣鞋。
虽然还生着李君澈的气,可也没少了他的份。
卫静姝这里里外外一买,都兜里的银子也去了小半,娟儿同她拿着包好的衣裳,又是肉疼又是艳羡的:“你这买东西也太大方了,连价钱都不讲。”
卫静姝瞪着眼儿没说话,显然是第一回晓得买东西还讲价钱的。
娟儿说得那一句,也没再开口,只心中叹道: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
卫静姝的东西买完了,两人出了成衣铺,便转了条巷往周记粮油铺去。
行到人少的地儿,卫静姝这才从怀里掏了方丝帕递给娟儿:“姐姐辛苦了,送给姐姐的。”
娟儿有些讶然,瞧那帕子是方才自个问过的,不由得又是欣喜万分,嘴里说着:“你看你自个银子都不够,还破费给我买东西。”
手却控制不住接过那方帕子,满脸的笑意掩都掩饰不住。
卫静姝一笑,也算不得甚个值钱的,平素她便手松,赏给底下伺候的,哪一样不比这个好,也是如今手里委实没东西了。
娟儿却因着这方帕子,欢喜得不得了,帮卫静姝拿东西也越发诚心。
周记粮油铺的伙计显然同她也相熟,一见这般高兴,就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娟儿看得卫静姝一眼,抿着唇笑,也不答那伙计,只道:“给我称二斤豆油。”
又怕卫静姝不喜这等地儿,还加一句:“我有事儿,你动作利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