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李君澈自小便相识,自然也晓得他的为人,不是那等感情用事的,能在逃命的时候还带个姑娘在身边,肯定是有原因的。
李君澈双手负于身后,背对着赵喻娇,透过窗柩望向天色那轮残月,过得半响,才应道:“喻娇,我年纪不小了。”
这由头倒也冠名堂皇,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赵喻娇知晓其意思,立时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如常,嗤笑一声:“我除了想不到,还是想不到……”
确实是想不到,李君澈这人素来小心谨慎,在京都的日子里,每行一步路,说一句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平素对姑娘家逢场作戏的时候多了去了,却也不过是戏一场,她从来都没想到,他竟然有一日,会为着一个姑娘说自个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
李君澈自嘲一笑,甚个都未说。
赵喻娇一下子不晓得说甚个好,只得扯了扯唇角,干笑一声,扯开话题:“木头那儿给我回了信,你什么时候动身。”
李君澈眉头微蹙,良久未说话。
……
怡红院内灯火通明,虽无外客,可姑娘们也都收拾得漂漂亮亮,正堂内搭起来的台子上,有姑娘衣裾翩飞的跳起了长袖舞,抚琴的姑娘眉清目秀,姿态端庄,唱曲的那位更是一管好声音,叫人惊喜一断。
卫静姝用过晚膳,着一袭水红云纱的留仙裙,举了团扇挨在看台上瞧得目不转睛,心中却是对赵喻娇很是佩服的。
这怡红院名儿俗气得很,没想到内里倒是高雅异常,想来也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
李君澈举着两只青花瓷的酒盏行到卫静姝跟前,将其中一只递给她,自个又饮得一口:“如何?”
卫静姝将酒盏放置鼻尖轻闻,跟着便抿一口,应到:“不错。”
倒也不晓得是夸这酒好,还是夸下头的姑娘。
李君澈就站在她身边,一低头就能看到还带着些许湿意的青丝,他沉默半响,将一口酒饮尽,这才道:“喻娇的封地我也是第一回来,这回既然来了,我便陪你多住几日再启程。”
“好啊。”卫静姝张口便应道,也未发觉李君澈这话里有别的意思。
李君澈也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湿发:“怎么不擦干了,着了风可就难受了。”
卫静姝看得认真,含含糊糊的也不晓得说一句甚个,便再没得空理他。
李君澈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往寝室去,取了一方棉巾,复又坐回来细细的替卫静姝绞起头发来。
卫静姝奇怪的转过头来看得他一眼,见他眉目柔和,神情恬淡,抿了唇笑一笑:“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劳烦世子爷,可如何好意思。”
可她坐着纹丝不动的模样,瞧着甚是好意思。
李君澈手上动作不停,倒也跟着一笑:“你劳烦世子爷的时候还少吗?”
“那也是你自个乐意的。”卫静姝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得亏这一路有李君澈,不然,她连自个如何饿死的都不晓得。
这会子倒也未想起,若不是因为李君澈,她哪里会这般四处飘荡。
两人挨着看台,一个看着下头的戏台子,一个看着前头的她,两人细细说着话,神情愉悦,却又带着些许温馨。
赵喻娇从外头回来,一进屋就看到这么一幕,眼眸一闪,又退了出去。
李君澈眼角余光看得清楚,也未出声,抖了抖卫静姝的头发,却是问道:“你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你居然不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李君澈神色一变,微微用力将卫静姝的头发扯了一把。
痛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你有病啊。”
可见李君澈那黑如铁锅的面容,立时又将委屈咽下腹中。
“我最近比较累,我仔细想想今儿是什么日子。”
李君澈将手里的棉巾往她身上一扔,也不说话,可瞧着却甚是骇人得很。
卫静姝也不敢再看下头那些个唱曲的,跳舞的了,立时认真想一回,今儿到底是甚个日子。
可思来想去,也当真不晓得是甚个特殊的日子。
李君澈的生辰她倒是记得,在十月。
自个生辰?自个的冬月。
难不成是赵喻娇的?可是赵喻娇关她甚个事?
卫静姝觉得李君澈这波脾气发得有些奇怪,眉头一蹙,还问他:“那你说说今儿是甚个日子?”
李君澈手里不知何时又端了酒盏,醉眼迷离的望了卫静姝一眼,笑道:“你倒是哄哄爷啊,哄哄爷,爷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