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老夫人点一点头,指了身边两个位置:“怎得来这般晚,坐罢。”
说得这一句,便又没有要听这两姐妹回话的意思,转过头对余氏道:“你把永安侯夫人这事儿推了,书启那孩子同几个丫头的亲事,我心里都有数,你急什么。”
在座的都是未出阁,不曾订亲的小姑娘,佟老夫人丝毫不忌讳的说甚个亲事不亲事,不仅是要说给余氏听,也是要说给卫家姑娘听的。
她才是这璟国公府的女主人,孩子的婚事,谁都别想越过她。
卫静姝低眉敛目,掩住满目的鄙夷,其他几个姑娘倒是红了脸。
余氏虽气得气血翻涌,可面上也不动深色,只笑道:“看娘说的,儿媳一去云州多年,眼界自然不如母亲,几个孩子的亲事自然要劳母亲操心的。”
又道:“母亲也晓得,儿媳自幼同永安侯夫人交好,又是一别多年,不过是想邀儿媳聚一聚日后多点走动罢了。”
这话不论真假,佟老夫人皆是不信的,不着痕迹的冷笑一声:“你又不是立时就走,想聚一聚,多走动走动,日后多的是机会,不必急在一时。”
又道:“过几日辛罗公主府上有喜事,你给三丫头四丫头拾缀下,到时候跟我一道去凑个热闹。”
话说到这个份上来,若是再执意便是不识抬举了,余氏不愿同佟老夫人硬碰硬,压下心头的怒火,到底恭敬的应了。
永安侯夫人姜氏,接了回信,也未说甚个,只私下叹得一回。
年少时那些个情谊到底敌不过如今的形势,不论余氏是真个出不来,还是假的出不来,反正隔阂定然是生了的。
三房众人,出了卫书启佟老夫人管不住,其余女眷皆是不得自由。
从荣桂堂回来,见余氏面色不好,卫静姝拉着卫静婉便窝到她那儿骗吃骗喝的,将一群丫鬟婆子指使得团团转。
余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指着这两小丫头便笑骂:“你们这两小没良心的,你娘气得冒烟了,居然还在这儿给我添堵。”
卫静婉胆小怕事,虽是晓得余氏不过嘴上说说,可也立时规矩起来。
卫静姝没得李君澈的事儿别扭,人也鬼机灵起来,厚着脸皮嘻嘻一笑,亲自捧了个茶碗给余氏,别的也不说。
余氏还当她特特来讨自个欢心,倒也接了茶碗,哪晓得里头却是空的,丁点茶水都不曾有。
脸儿一肃,卫静姝忙道:“娘不是生气嘛,憋在心里气坏了多难受,女儿特特递个茶碗给娘砸一砸,兴许砸完了,那些个气也散了。”
又笑:“若是砸了还散不了,那女儿再给你递一套来。”
逗得余氏一笑,拿这个女儿没法子。
可笑过了,又发起愁来,将手里的空茶碗搁下,叹口气道:“原本娘还打算多留你们几年,可如今这情形怕是不成了。”
顿了顿又咬牙切齿:“如今连大门都出不了,更是被动。”
“娘……”卫静婉心思单纯,听得前头那句便心里难受得紧,挨到余氏身边:“女儿不想嫁人,只想陪着爹跟娘。”
“尽说傻话。”余氏嗔得一句,儿女大了,哪有不成家的。
卫静姝懒洋洋的靠在大迎枕上,捻了块酥皮点心塞进口中,对于成亲不成亲的,她也没什么大反应。
虽然李君澈口口声声非自个不娶,可她也是拎得清的,依着当前的局势,李君澈若是真心的,怕得大费周章,一时半刻成不了事儿。
可若是随口说说……
卫静姝坐起身来,掏帕子擦了嘴,这才道:“娘自个要将主动权送出去,能怪谁。”
见余氏转过头来,又道:“我姐姐可是贵妃娘娘呢,祖母就是再不乐意,可面子也是要给的。”
明明贵妃娘娘的名头那般好用,偏生拿来浪费,岂不可惜。
……
世子府的西院里正屋里正烧着熏香,李君淳依旧一袭箭袖衫,面无表情的稳坐在黄梨木官帽椅上。
下头站着个二十几岁的男子,毕恭毕敬的将打听来的事儿说得一回。
末了又道:“这事儿掩饰得极好,下属废了好大劲才打听到这些,想来是惊动了世子爷的。”
那人所禀之事绝非小事,李君淳闻言,面上无波无澜,半响才应得一声:“知晓了。”
可置于膝上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待那男子退出,屋中仅剩下他一人,这才咬着牙根,一拳将手边的案几拍碎,恨道:“当真是好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