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成兴帝给两个儿子封王的时候,便将卫静姝同王映芝排了个大小出来,虽是一道进门,又是正妻,可不管是看在卫静姝给李君澈开枝散叶的份上,还是看在卫书启的从龙之功上,王映芝都落了一截。
加之她也无心争这些个虚名,便自降为侧室。
许锦容一死,德仁宫便也没了正妃,许锦心虽操持着德仁宫的大小事,可她到底不是正室,自也不能持着正室的身份去走动。
卫静姝也不喜她,自许锦容死后,景丽宫同德仁宫的走动便也只得节日里的来往礼节。
初八的时候卫静姝才着宫人往德仁宫送了一回腊八粥,那头便也回了一份来。
到得李君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农历二十三了。
京都飘着鹅毛大雪,他披着黑狐的斗篷从御书房出来,正往甄皇后的中宫去。
卫静姝便是才从中宫出来,好巧不巧的与他碰了个正着。
她今儿穿着一袭正红的菱花小袄,领口袖口都拽着一圈白色的貂毛,下着同色的挑线八幅裙,脚踩鹿皮靴,双手拢在手兜里。
面庞白皙红润,眉眼间溢着若有若无的媚意,却越发叫人挪不开眼。
李君淳老远见着她,心头便忍不住的噗噗狂跳,脚步亦越发放得慢,直到行至近前才垂下眼眸,喊得一声:“嫂嫂……”
卫静姝也站定下来,点一点头笑道:“二弟回来啦,母后方才还念着你呢。”
李君淳那点儿私心藏得深,卫静姝一点都没瞧出来。
上一世他不喜自个,到得这一世她自也不会往脸上贴金,顿下脚步来同他叙话,也不过真当小叔子一般看待罢了。
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卫静姝瞧不见的,自有人替她瞧见。
李君澈这些日子正与同僚忙着改税的事儿,李君淳回来了,他也一下子抽不出空来同他接风,顶着夜色回了景丽宫,脚还未跨进去,就叫夹道里冲出来的人影给撞了正着。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五经脸色一黑便斥:“何人如此冒失。”
那人一听着声儿,身子一颤,半响才抬起头来,娇娇弱弱的喊得一声:“卫大哥……”
银铃本就年纪小,面庞白皙通透,藏着几许无辜的眸子抬起来,倒与卫静姝还有几分相似。
李君澈不姓卫的事儿,银铃早就知晓了,原来也尊着规矩见着了便喊一声殿下,可今儿心里头藏着事,一下子记不住便脱口而出。
喊完了这才想起说错了,又低着脑袋吐了吐舌头,纠正一回:“见过宜王殿下。”
李君澈面上虽有疲惫,却依旧带着笑,点一点头便道:“这么晚了怎的还在外头,连宫人也不带一个。”
银铃鼻尖泛着薄汗,勾着唇勉强笑一笑:“我不太习惯。”
又抬眸看得李君澈一回,问他:“殿下才下值吗?”
见李君澈应了,这才又斟酌的开口:“我最近跟着王姐姐在习字,可总是写得不好,殿下能帮我看看吗?”
李君澈不着痕迹的看得五经一眼,却没拒绝:“好啊。”
景丽宫偌大,银铃一个姑娘家自是住在离正殿最远的揽悦阁,一边引着李君澈往那儿走,又一边挤出话来闲聊几句。
宫人在前头提着灯笼,五经便跟在后头不发一语。
银铃也是当真寻李君澈指点一番的,天上还飘着雪,揽悦阁开着大门,冷风灌着人手脚冰凉。
她将这些时日写的大字一一摆出来,哪儿写得不好的便问一问李君澈。
李君澈面上没得丝毫不耐,她所问一句,他便也答一句,待得半个时辰后,银铃这才不好意思的笑笑。
“多谢宜王殿下,本不该这么晚叨扰你的。”她一笑起来,便眉眼弯弯,露出一排贝齿来。
李君澈笑一笑,见无事了,这才叫五经打伞伺候着离去。
银铃将人送出去,关门了这才拍着胸膛问身边的宫人:“可将消息送到了?”
……
皇城里头的御花园到得冬日里也不失颜色。
天上依旧飘着雪花片儿,卫静姝就着款冬举的油纸伞下裹了裹身上的斗篷,冻得耳朵都泛着红,虽是穿着鹿皮棉靴,可也耐不住在这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早叫冻得麻木了。
但面上却还笑着,先头便有太监来报,说李君澈在御花园的春风阁设了宴,请她过来。
天下将定,李君澈要帮着处理事儿,手下人自也不够用,平日里传个话甚个的,便差了宫里的太监。
卫静姝只当李君澈这些时日累得很了,想要放松一下,见是个面生的太监便也未多心,这才三更半夜的出了景丽宫,缩手缩脚的往春风阁来。
春风阁里灯火通明,屋内烧着地龙,暖烘烘的,卫静姝几步上了台阶,娇娇笑着:“这么晚了也不晓得回去,偏要到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