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尘不动声色抿着唇, 微微鼓着腮帮,舌尖微卷,醇香。黑白分明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好喝!”只喝了一杯酒,他有些晕乎,他仰着头看着女人清冷的脸庞,下意识往里挪了挪。
绮楠微蹙眉头,浪子双颊酡红, 双眸迷离, 从脸到颈部绯红一片。
楚尘下意识松了松衣襟, 口干舌燥,身子有些燥热。
绯红蔓延到锁骨,绮楠居高临下看着醉卧美人图, 玉指捏着的白玉酒杯,清酒随着主人的心境掀起似有似无的涟漪。她未喝酒, 已有一些醉态,举起酒杯放在唇畔, 微抿一口,果然是好酒,清凉的酒滑入肠道, 明明该清醒的,却醉了。
爹爹说浪子表面上看着形骸浪荡, 实则羞怯。今日一瞧, 果真如此, 夫妻相处之道一强一弱,阴阳协调。绮楠脑海里全是父亲教导她的至理名言,忘了母亲教导她的以夫为天。
红衣锦罗散落一地,青丝缠绕,红纱飘然垂挂在刻着子孙福的床架子上。
酒散去,众人归。楚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贺喜的人想要借助这次机会搭上罗尚书。新郎官应该前来敬酒,与人结实、交集、扩展人脉,整场喜宴,除了拜堂那会儿见到新郎官,其余时间全是罗尚书携嫡子应酬交集,众人猜测罗尚书本无意提携新郎官。
众人心知肚明罗尚书的意思,罗家主要培养的还是嫡系子孙;康大人收女婿为徒,意图培养女婿。罗康两家结为亲家,有很多事没有达成一致。大家知道以后如何对待楚尘,不能远着,也不能近着。
二夫人站在一旁冷观一切,暗恨儿子没有出息,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和官员套近乎,找到门路,入朝当官,儿子只知道找同辈纨绔喝酒赏戏。难怪大嫂不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嫂的嫡子又娶亲,整个场面全是大侄子出面应酬,和官员们寒暄。
罗尚书十分满意楚尘识趣,庶出生来就是为嫡系铺路用的,今日儿子表现可圈可点,他十分满意。“老三,等着抱孙子吧!”罗尚书意味深长道,成亲时在合卺酒添加一些助兴的东西,是俗约。至于侄媳妇会不会闹,不是他能管的。
“谢大哥吉言。”罗延昔今日开心,多喝了几杯酒,有些醉态。
罗尚书放声大笑,说了几声好弟弟。
罗延昔温雅的笑着,垂眸、唇角上钩。
“大哥和三个小叔子开心了,今日阖家团圆的大喜日子,只可惜啊,少了夫君。”二夫人捏着嗓子怜惜道,她就要隔应死这些人。
罗尚书脸上的笑容变淡,愚蠢的妇人,只知道窝里反。“二弟确实可怜,一院子妻妾,没有一个人去照顾他,妇德何在!”
想要她去照顾没用的东西没门,二夫人早就看不惯院子里光知道享受不知道奉献的女人,这些女人花的钱都是她儿子的。二夫人回到院子中挑选蹦的最欢的浪蹄子到狱中照顾夫君,和夫君是深爱,成全他们做一对苦命鸳鸯。
罗老夫人得知二儿媳妇院子中的事,直叹气,没有脑子的女人,二儿子变成混账的东西,都是二儿媳妇纵容的。
天亮了,该起来敬茶,绮楠头疼欲裂,男女喜袍相互交缠在地上,绮楠假装没有看到,淡定的让小嫚服侍她穿衣。
楚尘站在西侧让人服侍更衣,目光始终盯着窗外的景物,他见喜婆来了,疾步走出门到外间。
嬷嬷让人装了元帕,楚尘房中的丫鬟都没有嫁人,嬷嬷又嘱咐身边的婆子帮忙把里面的东西换一遍。她不由看了一眼绮楠,是一个冰美人,昨日战况了得。
房中的丫鬟全都羞红了脸,姑爷果真喜爱小姐,若不然怎能将小姐的心融化了!小姐一瞥一嗔媚态不经意间流出,扶柳之姿,看着冰冷端庄,已染上了情态。
楚尘和绮楠到益居苑敬茶,楚尘眼底淤青,绮楠红光满面。
绮楠落后一步,楚尘落后两步。
绮楠斜望着楚尘,女子不得与夫君齐步,两人十分恩爱,女子也要落后男子半步。“不许走在我后面。”
“哦!”楚尘上前一步,与绮楠同步。“那个,昨日酒的事和我无关。”绮楠大早上摆着一张臭脸,楚尘看着心慌。
“嗯。”她知道,大多是情况下,男女成亲之日才算得上第一次见面,没有情意,哪能水到渠成,故而合卺酒中都会添加一些东西,这是父亲对她说的。父亲对她说了太多话,从初听的窘迫,出嫁之日的麻木,再大的风浪,绮楠都能坦然面对。
有时候她会怀疑父亲说的话,一想父亲没有理由害她,她就信了。
娘子太淡定了,楚尘蠕动唇畔,误会解除了,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两人到达正厅,绮楠落后楚尘半步,恐罗家人说康家姑娘不懂规矩。
两人敬完茶后,绮楠收了一堆好东西,罗老夫人拉着绮楠的手,“祖母知道你底嫁,心中不快,以后尘儿敢惹你,你告诉祖母,祖母定不饶他。”
罗老夫人见绮楠冷着一张脸,一板一眼做事,丝毫没有新婚少妇的娇态,心知绮楠不满这桩婚事。堂堂的嫡女嫁给一个浪荡的外室子,任何一个贵女心中都不会好受。
“若尘儿做的不好,你与你大伯娘说,让你大伯娘给你主持公道。”罗尚书表明立场,无论怎样,他都会站在绮楠这边。
“多谢祖母、大伯,夫君对我很好。”绮楠手放于袖中,父亲不让她和罗府中的人交心,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看罗府,在罗府,她只能信浪子的话。
楚尘笑着听训,脸上没有任何不满。
一老一小共用同一张纯真无害的笑脸,“大哥,不会抱错了吧,我怎么瞧着尘儿像你,不像夫君。”二夫人声音尖锐的说道,屋内人的笑容刺痛她的眼。
屋内的笑容戛然而止,经过二夫人提点,楚尘和罗尚书真的很像。
楚尘无辜的看着众人,他小步移到绮楠身边,示意绮楠不要说话,让罗府的人自己争辩。
绮楠皱着眉头,在罗尚书和楚尘身上来回巡视,紧抿着唇角,疑惑的看着罗尚书,不是说浪子是罗昊的外室子吗?
罗尚书气恼的瞪着二弟妹,没有脑子的女人,话不能乱说,二弟的儿子成了他的儿子,他以后怎么在官场上见人。
罗老夫人早就发现楚尘和大儿子长的像,她相信大儿子不会做出混账的事。“老二家的,有尘儿的时候,你大哥在外地做官。”
“娘,大哥二哥都是您生的,像您。我瞧着尘儿像您多些,像二哥少些。”三夫人说道。
“老三媳妇说的对,儿子像母亲,孙子想祖母,不行吗?”罗老夫人亲热的拉着三夫人的手,还是老三一家最合她心意,不争不抢。
“祖母,夫君长的真的像您,巴掌大的圆脸、杏眸、五官精致俊俏。”绮楠逗趣道。
经过绮楠提点,大家在楚尘和罗老夫人脸上找相同点,纷纷点头,原来楚尘长的最像罗老夫人。
“一个男人长的像女人,娘炮。”二夫人冷哼道,一个野种,她没看在眼里。
罗老夫人洋溢着笑容的脸瞬间变的铁青,“我孙子长的像我,是一种罪孽?”
二夫人老实的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婆婆生气,后果很严重。一个庶子,值得婆婆动怒吗?
“娘,尘儿像你,是他的福气。”大夫人懒得理二弟妹,没脑子的女人。楚尘娶了康家小姐,在康家小姐的面前,多少给楚尘一些面子。
罗老夫人没了说话的兴致,“老大家的,你扶娘回去休息。”
“是,娘。”大夫人知道婆婆有话和自己说,二弟妹惹婆婆不高兴,她开心。婆婆的心会偏向大房,婆婆手中有好多贵重的东西,应该留给大房。
二夫人见大嫂得意的笑脸,心中憋着气,婆婆偏心,每次有好东西,只记得大嫂,忘了她。
罗老夫人走后,其他人没有说话的兴致,散了。罗尚书嘱咐楚尘不能欺负绮楠,要用功读书,千万不能荒废学业。
楚尘送走罗尚书,转身对绮楠说道,“绮楠,老师说若你是男子,定能夺魁,夫君汗颜,不知可否讨教一二?”
“嗯。”父亲说大话了,她是女子,看事物有局限性,不能和男子相比。
两人拜过三夫人和罗延昔后,携手而去。两人回到院子中,不让下人近身伺候。
绮楠躺在软塌上看书,楚尘在书房专心研读书籍。
罗老夫人握着大儿媳妇的手,叹息、后悔,“府中的人你都担待些,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你找老三家的帮你分忧。”不能让老三家的插手府中的事,“让你二弟妹在自己的院子里瞎闹腾。”
“娘,儿媳明白。”罗夫人轻轻拍着婆婆的手,让婆婆别忧心。以前婆婆怕大房的势力太大,一直拿二弟妹压着她,管家让她和二弟妹一起管。如今二弟妹捅了大篓子,她趁机将府中的权利全收归到自己手中。三弟妹不争不抢的脾气,一辈子就那样了,她不担心三弟妹给她使绊子,反而担心二弟妹没头没脑瞎闹。
罗老夫人再三考虑,最终将管家的钥匙交给大儿媳妇,“看在二房是嫡系的份上,多照应着二房。”罗老夫人恨二儿媳妇,恨二儿子不争气,做娘的,不忍看到儿子受难。
“娘,老二是夫君的亲弟弟,儿媳怎会坐视不理。”大夫人说道,她猜到老婆娘放权,有事相求。
“康家和罗家成为亲家,绮楠回门的时候你提点一下,让康大人意思一下,放了老二,对于受害者,罗家会妥善处理。”罗老夫人说出来自己的目的,这话她不能和孙媳妇说,她是堂堂的老夫人,求孙媳妇的话她说不口。
钥匙有些烫手,罗夫人知道老二、二弟妹无论做什么错事,婆婆都会原谅他们。“娘,皇上过问了二弟的事,现在放二弟出狱,太招人眼,恐怕老爷和康大人会受到牵连。”
“你记在心里,别忘了。绮楠嫁到罗家,康大人为了女儿,不会为难老二。”罗老夫人累了,让大儿媳妇下去。
罗夫人从罗老夫人那儿带了一个嬷嬷回院子中,老太婆还是不放心将管家的权利交给她,派了一个人盯着她。罗夫人亲自安排了嬷嬷的住所,回到院子中休息。二弟妹一个人就能将罗父闹得天翻地覆,二弟回来,怕是要拆了罗府。
小夫妻新婚燕尔,三夫人从嬷嬷那里得知两人昨晚的战况,怂恿夫君提点楚尘,“来日方长,让尘儿别太心急。”她怕小夫妻老是沉溺在情爱中,伤了身体。
罗延昔让人请少爷到书房,“你闲来无事,可以去找绮楠说话。”他心疼夫人在府中没有说话的人,每次说话,都是小意奉承大房和二房。“府中有什么忌讳的事,你多提点一下。”
“等绮楠回门后,我与她说说。”三夫人识趣的不去打扰小夫妻恩爱。
“兴许下年我们就可以抱孙子了。”罗延昔失笑道,白捡了一个儿子。
···
楚尘捧着书委屈的盯着绮楠,说好的教他学问的呢!
绮楠斜着身子,腰有点酸痛,昨日太疯狂,不堪回首,能把男子压在身下,十几年的教养告诉她不应该这么做,但是她还是按捺不住自己。
楚尘把书塞在绮楠手中,替她按压腰部,疏解酸痛。
“哪里不懂?”她的学问是父亲手把手教的,比一般的男子强,浪子没读几年书,应该能教浪子吧!或许可以糊弄过去。
“这里。”楚尘指着不解之处,继续帮她按摩。跳井时的小娘子多可爱,现在的小娘子像老处女、xing冷淡,背后留着小娘子疯狂的爪印,他知小娘子其实热情似火,他要扯开小娘子虚伪的面具。
绮楠讲的太过浅薄,楚尘提点一句,她讲的更深,有了新的感悟。“嗯,”她摆出老师的架子,“思索三遍之后,不会再来问我。”回去问父亲,再和浪子解说。
楚尘崇拜的看着绮楠,“女夫子,徒儿这厢有礼了。”
绮楠傲娇的轻声应了一声,她的思路被夫君带着走,她怀疑夫君不懂装懂,故意看她笑话。夫君崇拜的目光不会作假,她瞬间觉得自己不是一般女子。振的住夫君,有哪个女子能教的了夫君学识。
绮楠忽然觉得越看夫君越顺眼,心安理得接受夫君的服务。
小嫚挠着康嬷嬷,不可礼数,大不敬啊!女子嫁人应该以夫君、儿子为天,哪能让夫君服侍她。
康嬷嬷也知小姐做的不合礼数,小姐出嫁时老爷交代了,无论小姐做什么事,她都不能阻止,有什么事,老爷顶着。
万好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少爷,老爷找你有事相谈。”
“哦!”楚尘招呼小嫚帮娘子揉肩,他跟随万好到罗延昔书房。“父亲!”
罗延昔让楚尘坐下,他没有把楚尘当做儿子,把楚尘当做一个可以说说话的朋友。“大哥并不想你有所作为,你一旦崛起,和康大人走在一块,这不是大哥想见到的事。”
楚尘猜到了,府中有什么好事,全是罗尚书儿子出面应酬。让他入洞房,看似体谅他,实则不想他和权贵接触。那个老狐狸,心思深着呢!
“我们不必相互试探了,你说罗昊干的这些事,罗尚书真的不知道吗?”一个男人,年纪轻轻不能生育,让楚尘想到了后宅阴私。罗延昔看似帮着罗尚书做事,其实啊,罗延昔以旁观者身份看着罗家的人。
罗延昔眼中的温润变成冷漠,他转动杯子。
“听说您年少时才高八斗,得老太爷喜爱,罗尚书比起你,差的远呢!”楚尘自叹道,“我以前也算是小有名气,可惜啊,被人害的断送前程,我们成为父子,是天意。”
“你不必挑拨,康大人收了一个好徒弟。”罗延昔突然笑了,康老头打的一手好牌,“你可知罗家完了,你永没有人有出头之日。”
“不至于吧,做坏事的是罗昊、二夫人和于大人,罗尚书顶多算包庇罪。”楚尘说道,罗尚书应该会被降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