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奚娴睡着了,露出半边白生生细嫩的胳膊,手指却生生把锦被抓得皱起,睡梦中也不安地皱眉。
似乎有人轻抚过她的眉眼,捏着她的下颌慢慢打量,那手心火热,指缘却是冰冷的,让她更不舒服。
早晨醒来时,奚娴便发觉自己被裹成一团,安安稳稳躺在正中央,倒是睡了个神清气爽的好觉。
她坐着洗漱完毕,坐在铜镜前梳妆,便听外头有丫鬟撩了帘子进来,对她恭敬道:“六姑娘,主院请您与五姑娘、三姑娘一道去用膳。”
奚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眨眼,慢慢描了眉,才悠悠答道:“晓得了。”
那丫鬟是个伶俐人,先头按着辈分报了另两个姑娘,都是急不可待的应了,又塞了几吊钱。
只这六姑娘慢悠悠不在意,偏偏那头的嬷嬷还特意吩咐:六姑娘性子慢,不准催她。
这哪里是性子慢,这明明是轻慢。
也不知哪来的底气。
奚娴却兴致勃勃的挑着口脂。
上辈子她及笄后,正值青春年少,便多爱簪花打扮,光是口脂胭脂的,便花钱塞了一整个妆奁,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皆有。
偏偏嫡姐总说她爱涂一个颜色,不若素颜好看。
可那明明是不一样的红色粉色橘色,她更从没有素着脸出门过。
嫡姐跟睁眼瞎似的,硬说她涂甚么都一个颜色。
不是嫉妒她是甚么?
奚娴对着铜镜选了个水红色抿在唇上,这让她看起来比寻常时要明艳不少,也少了一些柔弱病恹恹的感觉。
嫡姐讨厌她的美貌,可她偏要打扮得好看,气死她。
她也在反省,自己昨天太怂了,这样不好。事后想想,嫡姐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她怎么就能怂成那样?
这可不行。
奚娴到时已经晚了,只是嫡姐惯常不在,只几个仆从侍奉她和奚嫣用了早膳,吃得清淡精致,比她们院里的好多了。
直到她们结伴告辞,才遇见奚娴匆匆来迟。
奚娆不说什么,只是皮笑肉不笑对奚嫣道:“这是我们六妹妹,你怕是没见过。”
三姐奚嫣也笑笑,静默打量着点点头,就此别过。
奚娴坐进花厅里,便见嫡姐也姗姗来迟。
嫡姐身量偏瘦,却很修韧,穿衣偏爱单调的暗色,有时也穿青、白二色,上头通常都有繁复的金绣和各式各样镶嵌的珠宝,奚娴上辈子总是羡慕这些奢华衣裙,嫡姐却只是习以为常。
只嫡姐那性格太死板不苟言笑,若不是那张冷淡嘲讽的脸在,她都要以为嫡姐将要入尼姑庵当姑子了。
奚娴默默坐下,额间花钿闪闪发光,少女的唇瓣也饱满水红,大约触摸时会有意想不到的柔软。
她少女时候还没有那么病弱,只是体质不好,爱生病,有活力的时候却像是饱满的蜜果,能勾得男人遐想万千,又怜惜不已。
嫡姐看着她,目光深沉:“今日怎么这般打扮?”
奚娴露出微笑,眉眼上挑,缓慢咬字道:“因为喜欢呢。”
嫡姐微微一笑,眸光微暗,品鉴般赞许道:“嗯,我也很喜欢。”
奚娴懵:“……???”
膳后,嫡姐修长的手指慢慢扣着桌沿,平淡告诉她:“父亲曾私下为你定了一门亲事,你知道么?”
奚娴默默点头。
她进府里不止是因为姨娘怀孕,还因着生得貌美,且父亲待姨娘总是有些不同,故而父亲想用她拉拢许家这样的勋贵,这样也算给她寻了一门好亲事。
只因这事,五姐奚娆便多番阻止她,给她难堪,甚至用了一些腌臜的手段想要偷偷抢了婚事。
可上辈子许家少爷暴毙了,她也没能嫁成。
她反倒被逼着要去给许少爷守寡,后头哭着求嫡姐,一连求了好多日,眼睛都红肿了,嫡姐才动用人脉帮她,把事情果断利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