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临一阵无语。
他感受着头部传来一阵阵密集的痛感,脑子里像是有个锤子在敲。眼睛酸涩,喉咙也有点疼。
应该是感冒了。
但毕竟他昨晚,是头发没吹干就跑下楼,之后又打完电话喝完奶茶直到头发都被晚风晾干才回的宿舍,感冒也是活该。
盯着上铺木色床板发了会儿呆。
苏临突然就特别想问问他妈,她教了他趁虚而入。
可是这个“虚”是他的话……要怎么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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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上午的课果断翘掉以后,苏临又睡了过去,直到中午才起床。
吃完午饭,走在去外语系的路上,脑子里的锤子虽然消停了一点,但还是不容忽视。
连他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
到了法语课教室,鹿园园又比他早到,她坐在里面,米白色的外套,背影瘦瘦小小的。
他走过去坐下之后。
鹿园园回头,和平常一样打招呼,“学长,早——啊。”
看到他之后,她的声音顿住,疑惑道:“你怎么带了口罩?”
“……”他还没说话,就听她接着道:“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她问:“……是因为……昨天晚上么?”
她今天穿的衣服和平时差不多,色调看着就很软,头发披着,小脸素白干净。
只是微微皱着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了点愧疚。
“……”
苏临本来想点头。
但是他看到小姑娘的眼里的情绪,突然就有点儿不怎么忍心。
“不是。”他顿了顿,胡扯了个理由:“昨晚……宿舍空调开太低温度了。”
她的表情将信将疑,“这样啊……”
“……”
这句话说完之后,两人突然突然同时沉默下来。
好在,马上到了上课的时间,很快严川就进了教室。
“看着ppt,今天我们讲的是……”
今天学的是和职场用语有关的内容,其中有许多小对话,为了让学生明白什么样的场合要说什么样的话。
“这样,两个人一组,五分钟的时间,照着我刚才讲的句式互相提问一下问题,比如家里人的职业……”
严川刚才讲的句式,是询问人的职业。
鹿园园一手拿着笔,把视线从ppt移到旁边的人身上。
苏临戴着口罩,可能是因为不舒服,眼睛也不怎么有神,半阖着,给人一种很困的感觉。
但平心而论,好看的人就算是只露出小半张脸,那也是能一眼看出好看的。
好看的人突然看着她开口:“要对话了么?”
“……嗯。”
“你……家人有做什么职业的?”
家人……
鹿园园怔了一下。
其实真正算起来,她的家人可能是爷爷奶奶吧。
“……我爷爷是中医,”她随手翻着资料,“但是好像没讲这个职业……”
“是哪种中医?”他突然问。
鹿园园一时没回过神来,“……嗯?”
苏临解释:“是在医院工作的话,可以算是医生这个职业。”
“不是诶,”她摇头,“我爷爷之前是自己做,现在年纪大了就在家里,熟人介绍才会给看病。”
闻言,苏临本来没想太多。
突然,准确地捕捉到几个词。
中医、在家、熟人。
而他现在有病。
有病……就得治。
心情略有起伏,他的太阳穴就开始突突地跳。他抬起一只手摁在额头附近,和她对视:“你记得,你之前说我们关系好。”
小姑娘愣愣地点头:“……嗯。”
“所以……我们算是熟人。”
“……”
“那我能去找你爷爷,看病么?”
“……”
找她爷爷,看病?
鹿园园睁大了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才好,毕竟她从来没把同学带回家里过。
她试探道:“学长,你……是特别的不舒服么?假如是感冒的话,其实吃西药好得更快……”
“不光是感冒。”苏临直勾勾地看着她,“头特别疼。”
他用了“特别”。
这句话,配上他露出的眼睛里可见的血丝,以及下眼皮处的淡淡青色,格外的有说服力。
鹿园园咬着唇,有些开始动摇。
他接着道:“不方便的话就算——”
听到他的话头,她脱口而出:“方便的,我下课和我爷爷说一下,然后学长你把你没课的时间告诉我吧。”
“……好。”
谈话间,严川给的五分钟已经到了,他整顿纪律的时候,苏临也转过头看着前方讲台。
双眼微眯,唇角在口罩里勾起。
趁虚而入......原来是真的。
***
因为周一到周五的课表差的太多,最后两人定好了周六。鹿园园周五晚上依然住在学校,为了方便第二天带“患者”回家。
坐地铁半小时,等到了小区之后,鹿园园边走边给他介绍,“这个小区住的大部分人都年纪比较大,因为不吵,环境也挺好哒,就很适合养老……”
“嗯。”他点头。
苏临以前没来过s市的这个区,这里不算在市内,和她说的一样,小区面积很大,周遭没有城市里喧嚣的车水马龙,安静又舒适。
没多久,到了单元门,他看着鹿园园开门,然后跟在她的身后进了电梯。
出了电梯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紧张起来。
这……
好像……
算是见家长了吧?
没等他再想下去,门开了。
家里好像只有她爷爷,打了招呼之后,他们进了门,换好鞋,鹿园园进了一个房间,而他则被叫到沙发处。
鹿园园的爷爷头发是纯纯的白色,长得一看就很和善。把脉用了几分钟之后,鹿老中医开始问他问题。
“我听园园说,你叫苏临?是吧。”
“嗯。”
“喉咙疼吗?”
“……”点头。
“头疼吗?”
“……”再点头。
“你是怎么感冒的?”
苏临大概讲了一下过程。
然后就看到面前的老人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你这叫外邪入侵人体导致气血静脉不通,引起的头痛和咽喉肿痛。”
“……”听不懂,反正点头就对了。
“痛多少天了?”
“四天。”
鹿老中医沉思了半分钟,撑着膝盖站起来,“你跟我来。”
苏临跟着他拐了一个弯,来到一个隔间。
里面摆了三台他叫不出名字的器械,还有一个有些倾斜的台子,像是用来给人躺着的。
鹿老中医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块毯子,铺到台子上,随后拍了拍,转头看他,“你躺上来。”
苏临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但还是依言照做。
“你玩儿会手机,等我一下。”
想到刚才,他就是和鹿园园一样叫的“爷爷”,于是他点了点头:“嗯,谢谢爷爷。”
对方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房间。
苏临长这么大,也生过几次病,但是看中医这还是第一次。他有那么点好奇,也没玩手机,就这么躺着打量房间。
直到传来脚步声。
鹿老中医边进来,边说:“我要给你同学扎大椎穴,还有风池穴,其余的说了你也不懂……”
……嗯?
苏临往门口的方向偏头,就看到鹿园园和老中医一起进了门。老中医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被窗外的光一照,有些亮眼。
等他走近了,苏临才看清。
……?!!!!
他瞬间睁大了眼睛。
手心渗出汗,心跳也开始剧烈跳动。
鹿老中医拿着一排银针,边用酒精棉消毒,边对着他笑:“你这种情况,喝药太慢,扎后脑的穴位最有效。”
“翻个身,爷爷给你针灸。”老中医说。
苏临:“……………”
而现在。
他额前的发有点乱,唇角勾起的弧度昭示着显而易见的好心情,那双形状极好看的眼睛里像是撒满了细碎的光。
这样的笑,带着点揶揄,像把小钩子。
她望进他的眼里,愣了一瞬。
随后很快回过神来,她努力忽视脸上有点发热的感觉,岔开话题:“学长,那我算是录完了么?”
“嗯。”
苏临的笑敛了一些,继续着刚才手里的动作,把相机重新装起来,“已经可以了,传上校园网之后,我再告诉你。”
她没想到录这个是这么简单的事,加上之前浪费的时间,找教室的时间,全程加起来也还不到一小时。
“那……今天谢谢学长,”鹿园园站起来,背好书包,从上往下的角度看着他,“我先走啦,学长再见。”
苏临对她点了点头:“嗯。”
他看着她,就那么坐在椅子上,靠在靠背上,神色淡淡,没有打算走的样子。
只是背着光,定定看着她。
鹿园园心里有些疑惑。
他为什么这么看着她……
她停住向前走的脚步,微微侧过身,试探着问他:“学长……你不走吗?”
没想到。
苏临刚听到她的话,就立马站了起来。
“嗯,一起吧。”
-
“园儿园儿——!”
鹿园园刚进宿舍。
就听见一声极具特色的“园园”。
她笑着走到床边把书包放下,看向上铺:“怎么啦?”
她上铺是彩虹辫,王一涵。
c大有明令禁止不准穿奇装异服,可以染发,但不可以染颜色鲜艳的,比如银色粉色这些。
其实这些条条框框主要是针对艺术系的。
可谁成想数学系还能有这么大胆的人。
王一涵军训的时候,帽子就没离开过脑袋,每天早上得提前十分钟起床,在脑袋上卡数不清的夹子,就为了把碎发都卡住,不让教官看见她五颜六色的挑染。
她正盘腿坐在床上化妆。
头型敢这么搞的女人,化的妆自然也不会平凡。
当她画完了一只眼睛,往下看的时候。
那条长长的黑线让鹿园园叹为观止。
“园儿,你让我帮你问的家教有信儿了。”她是b市人,说话时儿化音格外的多,叫宿舍里的人名都是直接叫最后一个字再加个儿。
“……”鹿园园惊喜地睁大眼:“真的吗!”
军训完之后,鹿园园就让几个室友帮她留意一下有没有认识的人家里有学生想要补习的。
没想到,现在才隔了一星期就有了消息。
“嗯,”王一涵开始画另一只眼,边翻着白眼画内眼线边道:“内小孩儿是我亲戚家的,朋友家的,亲戚的孩子。”
“……”
鹿园园在心里默默叨咕了一遍,才搞明白这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