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寡妇站在上房的门外,背倚墙,“香儿,有件热闹……我还没给你学呢!”
她真是装不住话的人,还没进屋呢,肚子里这“二两油”就要倒出来了。
米香儿微微一笑,“到底怎么了?说吧!我听着呢!”
“你爸……米建国和于红艳在家里动刀了,差一点儿都拼命了!艾玛……那血迸得哪儿哪儿都是啊!那才吓人呢!”
这女人……
真是能添油加醋。
说得像她亲眼看见一样。
如果给她三分颜色……绝对能开起个大染坊。
米香儿能不知道她的为人吗?
心里最清楚……王寡妇说的话,1/10都不能信。
敷衍的点了点头,“嗯?我爸那人,还能……那样?”
那样儿?
真的!
真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儿了。
王寡妇撇了撇嘴,“原先不有句话嘛,咬人的狗不叫!你爸平时不多言不多语的,可老实人生起气来更可怕,八成是于红艳把他惹急了,依我看,一定是于红艳在外面有人了,她平时就不是个本分的人!”
一提于红艳……
屋里的唐喜玲走心了。
轻轻地咳了一声,“香儿,外面是谁呀?”
米香儿冰雪聪明,知道母亲这是有想法了,想要见见这个王寡妇,马上就答应了一声,“妈,王嫂子来看你了!”
挽着王寡妇的胳膊,“走!咱们进屋坐着说!我再给你沏杯茶!”
两个人迈步进了上房。
王寡妇抬眼一瞧……唐喜玲端端正正的坐在八仙桌旁,气色倒比想象的好,猜想现在是没“发病”,属于“正常”阶段。
赶忙迎了过去,颇有些讨好之嫌,“艾玛,香儿她妈,你昨天出得那档子事儿,全村都要轰动了!别人我不知道啊!反正我是担心透了,像是只没头苍蝇似的满世界找你啊,饭都没顾得上吃,不瞒你说……村口的老井我都要下去了!”
唐喜玲淡淡的,“我还没打算跳井呢!”
王寡妇讪讪的一端肩膀,“我没说你要跳井啊!是怕你失足!哎,香儿她妈,昨晚,我听说……你是上山了?我去村长那里问过了,可他嘴严,啥也不和我说,还批评我爱管闲事!啥叫爱管闲事儿?你是谁啊?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嘛!我问问有错吗?那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拐弯磨脚的说了这么一大堆,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王寡妇也不是坏人……简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闲的。
唐喜玲心里有数,她就是个大喇叭,索性用她传个话……让于红艳和李不白疏于防范!
故作难堪的叹了口气,“你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了?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发病呢,等一睁开眼睛,香儿在我身边哭呢!我还问她……哭啥呀?”
王寡妇瞪大了眼睛,“那……你就等于一点印象没有呗?咋上的山都不知道?不是有人和你过不去,故意害你啊?”
唐喜玲赶忙摆了摆手,“谁会害我啊!根本没有的事儿!就是我自己……唉!发起病来,愁人!”
自自然然的转了话题,“她王嫂,我刚才听你在外面说……米香儿他爸怎么了?”
王寡妇趋前了一步,神叨叨的压低了声音,“我这个人吧,嘴最严了,从来不愿意传瞎话,这件事儿只讲给你们娘俩啊,你们可别往外说!”
米香儿差点逗笑了……
别往外说?
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就她自己说的最欢!
唐喜玲极为沉得住气,面上一片淡然,“嗯!她王嫂子,你的脾性我最清楚!绝对是个严谨的人!”
“是吧,还是你了解我!”
王寡妇使劲咽了口吐沫,上半身趴到八仙桌上,“那什么……我今天去找孙维玉,还没进门呢,就听见她家‘叮叮当当’的闹得欢,后来我一敲门,里面却没动静了,我趴着门缝往里一看,孙维玉站在院子里挤眉弄眼的呢!”
唐喜玲挑了挑眉,“哦?还有这事儿?”
“可不!”
王寡妇唾沫横飞的又说开了,“孙维玉不给我开门,里面一定有猫腻啊,我就在外面喊上了……后来,好像于红艳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屋里的门就关了,维玉这才开了大门,我这人是干啥的?脑瓜多聪明啊?特意往屋里瞅了一眼……你说我瞅着啥了?”
瞅着啥了?
唐喜玲也不问,兀自端起一边的茶水,缓缓的轻啜了起来。
王寡妇没得到原本期待的好奇表情,觉得有些兴味索然,眨巴了两下眼睛,又扭头望着米香儿,“你说我瞅着啥了?”
米香儿也是淡淡的,往旁边的椅子里一坐,低着头,轻掸着裤腿儿。
屋里一下子静了。
王寡妇顿了顿,只尴尬了一秒,就忍不住继续往下说,“……我眼神才好呢!虽然孙维玉不让我进院子,可是我明明就看见了,他家门上有一个血红的大手印,大小是个男人的!我就纳闷了,张口一问,孙维玉说她爸妈打架了,我还就不信了,两口子打架……还能打到这程度?”
唐喜玲脑子转的快,微微一皱眉,以她对米建国的了解,根本不可能出手,一定是家里出事了!
可为什么要隐瞒呢?
念头一转,就想到了李不白……会不会是于李两人起内讧了?
她低着头没说话,仿佛陷入了沉思。
米香儿也觉得这事情有蹊跷,却不明说,抬眼向着王寡妇一笑,“嫂子,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了!这中间一定有故事,可惜呀,我不在场,要不然,即便是她们不让我进屋,我也有办法探个水落石出!”
里面有故事?
王寡妇咬饵了,也中了米香儿的激将之计。
撇了撇嘴,“香儿,就你能?我还就不信了,这村里有我打听不出来的事儿?”
她有些坐不住了,拍了拍屁股,“行了,不跟你们在这瞎扯了!我回家干点正事儿!”
一转身……
快步出了米家。
站在路上想了想……不行!还得回于红艳那儿再看看。
这回她长了个心眼儿,知道大大方方的进不去于家的门,索性就蹑手蹑脚的绕到了后院儿,也不嫌磕碜了,瞧准了左右无人,垫了两块砖头,踩着砖头往于家院子里看。
哎!
无巧不巧……
只见于红艳和米建国两个人正往手推车上垒稻草呢……稻草堆得满满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去。
再一细看……
于红艳的脸上有伤,瞧那个样子确实是和人打架了……可打她的人显然不是米建国,两口子站在院子里嘀嘀咕咕的,完全没有一点儿“不和谐”。
王寡妇正在纳闷儿的时候……
于红艳机警的向墙头一瞥……
王寡妇赶忙一缩头,用力过猛,脚底下的砖头踩空了,“咣当”一屁股坐在了地下,只觉得后腰摔的生疼,马上用手揉了揉。
于红艳在院子低问,“谁?”
王寡妇没敢答,左右一瞧,立刻躲到了大树后。
于红艳在围墙里露出了头,四下看了看,没见人,这才又回到了院子里和米建国小声的嘀咕了两句,两个人推着小车直奔河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