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桥底,有几个邋邋遢遢的男人比他来得更早,烂草席铺开,用肮脏不堪的破被子垫背,正用烟斗吸着旱烟,烟味很呛,他不抽烟,离开这些人七八米,找个靠近桥墩的位置,打开麻袋,掏出一张破毛毯,把大街上捡的纸箱当床垫,虽然蚊子嗡嗡响,但比起新疆石子河草地的大蚊子,这些南方的小黑蚊算不了什么,迎着篷城河吹过来的阵阵凉风,他在桥底舒舒服服过了一夜。
“建筑工地招收小工啰,每天1.4元,包吃包住。”一个建筑包工头模样的人一大早来到桥底大声吆喝。
广东看来远比老家好,干一天就有1.4元,还有吃有住,比他在郑州干一天搬运工钱几乎翻倍。
“俺干,我干!”他拿起麻袋来到包工头面前,这位包工头上下打量一下,这位北方佬长得腰圆膀厚,是干活的好料。
“行,你站着我身边,等一下带你去工地。”他面向几个邋邋遢遢的人,“你们去不去?”
“我们也去。”这几个人用草席卷好破被子,和岳宝桂一起跟着包工头上了手扶拖拉机,到了城东区的一个建筑地盘。
这个建筑地盘正在盖六层商品楼,他先做抛砖工作,要从地上抛砖上二楼的棚架,再从二楼的棚架抛到三楼,砖抛了差不多,就要挑沙、水泥、石灰上楼。这些工作太辛苦,城里的年轻人不愿意干,城里的人到一些大的建筑公司工作,他们用电动卷扬机把水泥沙石运上楼,劳动强度大为减轻,而岳宝桂这些省外来的农民工只好到这些私人承包的小建筑公司做,靠的是肩挑人扛。
每天干11个小时,没有休息日,一个月下来,表面是到手42元,但包工头每月只发13元的生活费,其他要做到春节放大假前才一起补发。岳宝桂懂计数,每月十三块钱,刨去买肥皂牙膏,再买些替换的衣服,根本就没钱去偷渡,到了年尾,万一包工头跑路,偷渡香港的计划就会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不能傻乎乎地等年尾钱到手才去偷渡,要提前做准备,他花了十元买了一台am/fm的小收音机,每天下班以后就经常听澳门绿川商业电台、香港商业电台,学讲粤语,他知道香港是讲标准粤语的,会讲粤语有胜算。粤语最标准是广州话,香港、澳门人是讲广州话的。
“林生,吃咗饭未?”岳宝桂看见包工头走过来,他学着广东人向他打招呼。“吃咗饭未”就是国语“吃了没有”的意思。
“你呢条河南佬,咁鬼叻,识讲广州话。”包工头表扬他一番。
包工头的意思是“你这位河南人,这么聪明,会说广州话。”包工头哪里知道,这个岳宝桂深藏不露,学粤语不是为了与江城人交流,此人很快就成为江城大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