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正好在修复万历朝烧毁的皇宫三大殿,吴孔嘉立马拉着魏忠贤的亲信霍维华提议,取黄山之木,意思就是让歙县吴氏免费提供木材,耗光吴养春的家财!
这家伙,修复三座大殿那得多少木材啊,吴养春闻讯,吓了一大跳,赶紧派人带着三万两银子去京城打点,想让朝廷收回成命。
好死不死,他派去京城打点的人竟然把银子送给了内阁首辅阉党大佬冯铨,冯铨收了银子跑去跟魏公公关说,吴孔嘉闻讯,干脆跑去跟阉父魏忠贤哭诉,求阉父为自己做主,收拾歙县吴氏。
这是好事啊,你报仇,我抢钱,相得益彰啊。
魏忠贤立刻让人写了封奏折,称徽州小民吴荣状告吴养春,交结官绅、霸占黄山、盗采木材,听闻皇宫三大殿修复需取黄山之木,竟然让人贿赂朝臣,想阻碍此事,请皇上下旨,缉拿这刁民。
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说的,被魏忠贤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天启压根就没问怎么回事,直接就允了。
这下吴养春一家就惨了,他父子三人加上姻亲五个,全部被锦衣卫缇骑抓到京城,吴养春又吓的托人送了五万两银子给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想请他高抬贵手,放自己和家人一马,结果自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田尔耕直接将他们关进诏狱,严刑拷打,打的吴养春父子三人皮肉俱脱,一命呜呼,甚至连判决都没听到就被折磨死了。
魏忠贤最后钦定,吴养春一家坐赃六十余万两,其余姻亲各坐赃十三万六千两,他们“侵占”的山场合白银三十万两。
这坐赃也是魏忠贤发明的强取豪夺的名目,反正,被他逮住关进诏狱的人,不管什么原因,死是死定了,就看折磨多久,怎么折磨,他越痛恨的人折磨的就越久,不过折磨死了还只是开始,他还要坐赃,也就是抢钱,他定下多少钱,被折磨死的“人犯”家属就必须给他上交多少钱,不给,连家属也抓起来折磨死!
奉魏忠贤旨意前往徽州追缴“脏银”的是阉党爪牙,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吕下问,这家伙,直接带着妻妾家人共三十余口,入住徽州府,开始追缴“脏银”。
他把全家人都带上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要把徽州歙县这个有名的徽商发源之地,富甲之乡刮个一干二净!
吴养春一家也就是歙县吴氏的一支而已,哪里来的六十多万两银子,他的姻亲也没有十多万两一家,还有,把吴氏祖上积累下来的山场全卖了也不值三十万两,也就是说,哪怕把吴养春一家和他几个姻亲家所有家产全抄了,全卖了也搜刮不到一百多万两银子。
魏忠贤自然知道光搜刮吴养春一家搜刮不了一百多万两银子,他派吕下问来,可不光是搜刮吴养春一家的家产,吴养春一家凑不够一百多万两,就搜刮整个歙县吴氏,如果还搜刮不出来就搜刮整个歙县所有商户和老百姓,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魏公公都要从这里搜刮一百多万两银子!
吕下文搜刮完吴养春一家和他几个姻亲家里,总共才搜刮出来不到六十万两,这数额远远不够啊,于是乎,他开始对歙县吴氏其他支脉下手,然后,又渐渐扩散到歙县所有富户。
他到底搜刮了多少银子,已经无法统计,反正前前后后他一共在歙县搜刮了将近六个月,私闯民宅、非法抓捕、严刑催逼,无所不用其极,魏公公要的那一百多万两他早就搜刮到了,他还不停手,因为他还要收缴“脏银”填充自己的腰包!
他手下那帮阉党培养的打手也一个个中饱私囊,为所欲为,他们不但看谁家有钱就抢,还看谁家姑娘漂亮就破门而入,肆意糟蹋凌辱!
徽州知府石万程因无法抗拒魏忠贤的yín 威,无法保护治下的子民,上书请辞,魏忠贤却耍猴一样故意扣着他奏折不做答复,最后他愧疚不已,竟然直接弃官而去,剃度出家去当了和尚!
歙县民众不堪凌辱,聚集上万人,直接冲进吕下文办公的衙门,要杀了这个恶官,结果,吕下文带着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跑了,愤怒的老百姓只打死两个阉党打手。
这就是当时有名的徽州民变,为掩人耳目,愚弄天启,阉党竟然将吴养春列入东林党名录,并将他名下的资产全部打上东林府库模样,把他编造成一个专门为东林党提供黑金的幕后人物,并污指徽州民变是东林党带头煽动民众抗税造反!
明明是搜刮民脂民膏,肆意凌辱妇女,搞的天怒人怨,逼的老百姓反抗,却变成了东林党带头煽动民众抗税造反,阉党之无耻,可谓超凡脱俗。
比如,东林党明明不到百人,这点阉党中坚,魏忠贤的干儿子,都察院左都御史兼兵部尚书崔呈秀早就统计过了,他想列个东林点将录,凑齐梁山一百零八将,却怎么都凑不齐,因为东林党就没有那么多,但是,天启朝,被阉党指为东林并残酷迫害的朝廷官员却不下一千!
当然,这都是朝堂上的事,跟老百姓没有多大关系。
再回到徽州民变,这事就这么完了吗?
当然没完,敢“抗税”,敢“聚众造反”,那还得了,阉党既然这么造谣污蔑、扭曲事实自然不是光为了愚弄天启,他们是真要把徽州老百姓当反贼收拾!
吕下文不敢回去了,魏忠贤就另派了个徽州本地人,阉党爪牙许志吉去歙县,继续搜刮民脂民膏,捉拿反贼!
许志吉比吕下文还狠,他准备好刑堂,将一干刑具架设两旁,然后取来黄册,将徽州商户一一传唤过来,并根据黄册伪造魏公公钦定脏银数量,一上来就翻开黄册,拍着魏公公钦定的脏银数量,逼徽州商户上缴“脏银”,不上缴,就大刑伺候,打到你受不了,求人到处筹钱上缴脏银为止!
他还派出自己的儿子许鸣皋和家仆林子章以追查反贼为名,横行乡里,到处勒索索贿,搞得整个徽州都民不聊生。
可怜他爷爷,万历朝的文渊阁大学士许国,在徽州原本还是素有名望的一代阁老,到他这里,名声都臭大街了,博了个“罗织巨室,不避戚党,徽人切齿”的恶名!
正当徽州百姓不堪连番搜刮凌辱,准备再次聚众“造反”时,事情却突然出现了转机。
因为天启驾崩了,崇祯继位了,魏忠贤畏罪自杀了,许志吉名列阉党逆案,被逮捕回京受审,徽州这场浩劫才算结束,要不然,被阉党这么肆意搜刮凌辱下去,别说徽商了,就连徽州的老百姓恐怕都会被污指为聚众造反的反贼,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有魏忠贤无耻搜刮民脂民膏的范例在前,温体仁又怎会手软!
贪腐之道,阉党最为擅长。
他之所以颠倒黑白,说现在的福广天怒人怨,民不聊生,就是准备在山高皇帝远的福广来一次疯狂的搜刮,搞得那里真的天怒人怨,民不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