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里面霎时间静如止水,大家都看着地上摔碎的红珊瑚树,一时间心头一片茫然,空白一片。谁都知道,那株红色珊瑚树出自哪里,现在它支离破碎的躺在地板上,触目惊心。
哄抢珍珠的众人快速退散,将那一块空出来,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谁也不清楚,这株血色珊瑚树究竟是被谁弄掉地上摔碎的。
隔了好半天,张侍郎才反应过来,他面无人色,几乎站立不住,无措的望着曹九。
“小国舅……这……这这株红珊瑚树,那可是、可是……”想到是自己私下从内库里瞒着上头借调出来的东西,价值连城,唯有重大节庆时,才会被请出来的重宝,现在却损毁了,那责任,他一个小小侍郎根本担不起。
曹九也懵了。
张侍郎扑过去,泫然欲泣:“小国舅一定要救救下官,下官可都是为了您,为了您啊!”
曹九茫然抬头,跟韩湘对视,韩湘站在高处,也是同样的眼神发直。
何招娣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叹息的望着地上碎成一片的红珊瑚,寻思着能不能捡回去,她身边吕洞宾却是伸手从壶里倒了一盏茶水,只盯着龙七看,目光中竟颇为兴致勃勃,完全是在等着看好戏。
何招娣想到吕洞宾说今天斗宝赢定了,猛然惊醒,莫非他竟是这个意思?当下立即震惊的眼神看着吕洞宾,用口型问他:“你干的?”
吕洞宾登时将茶盏重重一放,一脸的不满,也用口型回答:“你当我是什么人!”
何招娣怀疑的审视吕洞宾。
吕洞宾瞪她一眼继续看戏。
那边长案上,龙七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还挑衅地冲韩湘扬了扬下巴,“喂、现在你们的珊瑚树没了,还要不要比?要是不比了,那就痛快认输。”
韩湘还没说话,张侍郎已经克制不住了,他正窝着一肚子火,被龙七这么一挑衅,顿时激发出几分戾气,向前一步,狠狠指着她跟云伯:“是你们!你们是故意的!”
云伯挡在张侍郎身前,挥开他无礼的手指,冷声道:“这里众目睽睽,你们的珊瑚自己从案上摔落,我与我家小主子从未触碰过,何来故意之说?还请这位大人自重,莫要胡乱攀扯。”
张侍郎急道:“要不是你们突然撒珍珠,这珊瑚树好端端放着,又怎会自行摔落?事皆有因,这因,由你们而起,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斗不过,便生了歹意,故意引诱众人哄抢,借机故意破坏呢?”
云伯脸色不善,正要再说,龙七那暴脾气就爆发了。
“一株破珊瑚树而已,要多少有多少的东西,分明是你们输不起,还想栽赃陷害不成!”
张侍郎怒极反笑:“破珊瑚树?这株绛红珊瑚树,被誉为深海美人,是东瀛国镇国之宝,太宗时,其国主特将其国宝不远万里进献给我天朝上国。从东瀛到大唐,海上数月光景,时遇海难,十船仅剩下一船,而那唯一的一船上,正供奉着此物,故而被视作祥瑞,受到海神与龙神的庇佑,小姑娘你不仅是口出狂言,更是出言不敬,就凭这一点,便能治你个死罪!”
俗话说千年珊瑚万年红,珊瑚的生成是积小成多,聚沙成塔,生长成这样完整的一棵树形十分不易,且珊瑚生于昏暗的深海,采集出水也是千难万难的事情。龙七开口一副气吞山河的豪迈,引得人人侧目,皆觉得这小姑娘实在猖狂的不像样子,太不懂事了。
龙七从长案上跳下来,面若冰霜道:“想要治我的死罪?就凭你们?”
紫云楼外原本艳阳高照,这时忽然暗沉下来,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浓云将太阳遮挡,楼内一下子黯淡了许多,阴沉沉地。
路上行人纷纷仰首看天,欢呼雀跃,昨夜一场盛大的祈雨仪式,似乎有些奏效。
迦楼罗王在街头巷尾胡乱游走,他感应到龙珠的气息潜出师夜光的丹室,可是出来不久,却又失去了龙珠的气息。此时天空出现大片浓云,这云来的蹊跷,且空气里毫无水汽,根本不像要下雨。
明知道长安城里藏着一条龙,却找不着,吃不到,迦楼罗王心浮气躁,狠狠抓了一个路过的行人,拖入偏僻处,将其胸膛撕开。
张侍郎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龙七,分明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却不知为何控制不住心生寒意,在她面前有些站立不住。
龙七背对窗外,云层在她身后翻涌,她束发的丝带振振而飞,韩湘只觉眼前似生出海市蜃楼般的幻影,她被云层托着,像天上的仙子下了凡尘,就像他在寺院壁画上看到的一样。
吕洞宾的神色终于变化,一只手紧握成拳,抵在嘴边,那手有些颤抖,似是激动。
云伯知道自家小主子被彻底激怒了。龙,富有四海,俯视众生,龙神的后裔更是生来便为一方世界主宰,天生尊贵。而今被人间世界里的凡人大不敬,以龙七的性格,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弄两道天雷来轰了这紫云楼也说不定,他赶紧悄悄按住龙七,果然龙七紧握的拳头已经暗中蕴藏了法力,云伯朝她摇了摇头。
“这珊瑚树,我们加倍赔。”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你此言当真?”张侍郎迫不及待的追问。
云伯点头,却不看他,极其轻视。“当真。只不过,今日不行,需等明日。”
“为何今日不行?”张侍郎急声,“既然要赔,今日与明日有何分别?除非,你们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想要潜遁!”
张侍郎的同僚们纷纷应和,楼中亦有人附和。
龙七只觉这些人胡搅蛮缠,十分令人厌倦,她深深吸了口气,压制下满腔烦躁,“好,就今日,不过现在我可没带在身上,你们需要随我去取。”
“去哪里取?”
“登月馆,我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