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的小木屋,屋子不大,却物件齐备。
当年蓝采和的爷爷是长安有名的蓝药师,经常入山采药,一去数日,后来便在山里建造了这间木屋,也给迷途的旅人,或者打猎夜宿的猎户行个方便,木屋里生活物品一应俱全,有锅有灶,有简易的床榻被褥等物,爷爷离世后,蓝采和让庄子里的人,时常来维护这间木屋。
韩湘将龙七背到木屋里,安置在床榻上,悄悄舒展一下酸痛的胳膊和腰。他看一眼龙七肩头伤处,白色的衣裳,半边都被血浸透了,伤口外边如同被烧过一样,皮肉翻卷,看样子想要愈合不是件容易的事,日后怕是会留下难以磨灭的疤痕。
伤的这么重,她却一声未吭,也不哭,韩湘打心底里对龙七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这丫头,性子着实是烈,烈在骨子里。
“丫头,你想不想喝水?我知道这里附近有个泉眼,你要是想喝水,我去给你打。”
龙七半坐半躺,无力道:“我不渴,你别出去了。”
韩湘心里一软,想她受这么重的伤,又死里逃生捡回半条命,毕竟是个女孩家,需要身边有人陪伴,便对她宽慰道:“好,我不出去,我陪着你。”声音里都是他不自知的温柔。
“谁要你陪,要不是因为你背着我跑了这么久,我才不管你呢。”龙七把脸撇到一边。
“你不要我陪,是我死皮赖脸非要陪你的,这下行了吧?”韩湘瞅着龙七那别扭的样子直发笑。
龙七这才把脸重新转回来,还是有些别扭,抿抿嘴,脸颊处两个梨涡若隐若现,终于好声好气对他道:“背了我这么久,你也歇歇吧。”
“我不累。”韩湘潇洒一挥手,“小爷刚才是故意逗你的,其实丫头你一点都不重,轻的跟小鸡崽子似的,别看我瘦,全都是精肉,小爷我有的是力气。”
“我不叫丫头,你叫我小七吧。”
“小七?”
龙七点头,眼睛看着窗外,那一方小小的窗口,所见有限,她仿佛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在家中排行第七,上面有六个很宠爱我的哥哥,我就是在六个哥哥背上长大的,他们总舍不得让我自己走,去哪里都轮流抢着背我。”说到这里,龙七涌上一股泪意,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地。“结果,导致我小时候胖成个球。”
韩湘被她逗笑:“怪不得我说你胖的时候,你竟一点都不生气的。好,以后我叫你小七,你就管我叫……”他本想说叫哥哥,但想想人家什么身份,龙族的七公主,有六个亲哥哥,自己只是区区一介凡人,便改了口,“叫我老韩吧。在长安城里有什么事,提我老韩就管用。”
龙七扯出一个笑来:“老韩?你知道我多少岁吗?”
韩湘道:“那不管,谁叫你看上去就是个黄毛丫头的。”
龙七继续道:“可惜我不像哥哥们,一个个都是战将,打起架来,威风八面。我素日里就爱偷懒,并不勤于修习,现在想来,我仗着东海龙族,还有哥哥们,有恃无恐,四处闯祸,其实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实力,不然也不至于还要云伯替我出头,也不知道现在云伯怎么样。”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窗外的世界,天地一片浑浊,先前的清朗天空再不可见,阳光被遮挡了,依稀只见远山。算算时间,从药师坛打斗起到现在,大概过去了一两个时辰,本该是第一道暮色升起的时候,可看现在外头的天色,竟叫人分不清。
能令天地变色,可以想见,会是一场怎样的激斗。
云伯……他还好吧……
龙七下意识的绞着手指,盯着窗外。
韩湘站在床榻旁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搔了搔头,“打架本来就是男人的事,男人本来就该护着女人,倒是你,伤成这样,我找找看这里可有止血的药。”
龙七垂眼看了看自己伤处,苦笑道:“寻常草药怕是对我无效,你还是省省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效无效,我小的时候经常跟蓝莲花一起在这玩,蓝采和爷爷医术高超,菩萨心肠,经常博施济众,我知道他老人家每次都会在木屋里留下治伤的药,以备不时之需,也提供给受伤借住的猎户。他爷爷的药,说不定对你管用,当年他被称作一代圣手,死骨更肉,百治百效。”韩湘一边说,一边在木屋里到处翻找。
龙七道:“你跟我说说蓝采和的事,我喜欢听,我想多了解他。他爷爷既然是有名的药师,百治百效这么厉害,为何现在却做起脂粉生意?”
韩湘背对着床榻处,闻言背影僵了一僵,掩饰地道:“那个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呗。”
“你跟我说说嘛。”龙七不自觉带着撒娇般的语气。
韩湘打开一扇柜门,发现一排装药的瓶瓶罐罐,每个外面都工整的写着药名,大多是一些治疗外伤的药,都是经过炮制的,还有一些药材,也整整齐齐摆放着。这些都是蓝采和爷爷在世时留下的习惯,这么多年过去了,蓝采和延续了爷爷的习惯,看药材的样子,没有虫蛀,没有变质,显然每隔一段时间,它们都被重新替换过。
韩湘打小跟蓝采和一起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也认得一些药材,知道疗效,他挑出一些药瓶,拿到龙七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