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燧发枪纵队之后,是五人为一组的火炮小组,士兵们笔直地站立一旁,高帽上的翎羽迎风飞扬。
人海之中,还有一些坦克星罗棋布,这背负着巨大蒸气锅炉而显得臃肿的坦克,一身是铜色的铆接装甲,装甲之上的铜钉整齐如鳞,那斜伸半空的巨大长炮似乎蓄势待发,准备着那无可匹敌的怒吼!
而在广袤的草原那边,落入眼的除了如中世纪走出来的铠甲武士外,就是那一头头奇形怪状,但却一致张开着血盆大口的恐龙:蜥臀类的肉食恐龙身子不断起伏,成百上千联合起来就像一片不时被风刮过的麦田;巨大的雷龙背上驾驶着一辆辆小型的投石器,手持量尺的操控兵专心地瞄准投射距离;甲龙小小的龙头被只露出鼻孔的金属头盔全封闭,作为陷阵先锋,它身边有着重步兵们的护卫……
风声呼啸,战意愈浓,整个天地仿佛都在张狂,叶擎把手按在腰间华丽的长剑上,那剑柄嵌满了各式珠宝,就在拔剑的瞬间,突然背后狂风大作,一个个巨大的黑影把他小小的身影掩盖――巨大的各式飞艇空舰不断地斜飞升空,就像是地上巨大的弩炮射出的箭,拖着长长的蒸气尾巴往着那天边乌云疾去!
突然,一架螺旋木架飞机从飞艇后落了下来,盘旋一圈之后就往着叶擎俯冲而去!带着防风镜的机司面目狰狞,身上的副驾慢慢站起,手中燧发枪遥指着他!
“怎么、怎么回事!”叶擎手忙脚乱,长剑用力一抽,居然飞出手中远远地掉下了山崖,砰的一声!整个画面像是油画突然被水淹了,颜色互相混杂一起,难以莫名……
脑海里一片黑暗,突然,黑暗中闪过一组图片,是他上学、工作、拍拖、进入书店、看到那本书……一张张图片走马看花地掠过眼前,然而,下一瞬间一切都变了:一艘巨大的钢铁飞艇、一群翼手龙、一个毛头小孩的图片代替了原来的图片,无论他怎样用手去挥拍,但这几张图片总是阴魂不散地缠着他,死死地绕着!
“这是做梦!做梦!”叶擎大喊着,雄浑的男声一遍一遍地高呼着,却又慢慢变成了把童稚的声音,叶擎急得想大哭,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就在这时,一切都如烟霞般散去,黑暗中出现了两点光芒,越来越大……
……
……
“老妈啊!我是做梦,一定是在做梦!”叶擎一个惊呼,从华丽的床上弹起,几名妇人马上跑过来又是抚背又是拍胸,一脸紧张。
其中一名妇人有几分姿色,金发高高盘起,眉如月牙,身穿着一套白蕾丝束腰装,紫色蕾丝的立领、泡泡状的衣袖、多层折皱的裙摆,如同从宫廷话剧中走出来的美人般。几名妇人中她的样子最为急切,也是第一个扑向叶擎的。
看见叶擎转醒过来,高高坟起的眉宇才平复,这妇人的脸色马上又从担忧转为狂喜,用力地抱着叶擎。
“啊啊!大家听听,小海会说话了!”美妇人高兴地说着,反复再三,但突然想起些什么,放开叶擎认真地看着他,“不许喊老妈,一点礼貌都没有,以后要叫妈妈。”
“妈妈?!”叶擎觉得冷汗潸潸,眼前这美妇人他根本见都没见过啊,哪来的妈妈啊?糟糕,难道真的碰上了穿越大潮?这次被发配到哪里去了?
美妇人却误以为叶擎那声妈妈的含义,再次兴奋地紧紧抱着他。
“叫多几声啊?我可高兴得快晕了!”美妇人与其他妇人叽叽喳喳地谈论着,像群美丽的金丝鸟。
“要去了……”
“……宴会……”
叶擎还未从打击中回过神来,妇人们的说话只有片言断句进入他脑中,突然为首的美妇人俯下身来,轻轻地吻了他额头一下。
“母亲要出去一下,小海自己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叶擎张开口地呆看她,她口中的小海是谁?是自己吗?
“哎呀,怎么好像还未压过惊来啊,看来要去找多次医生……”美妇人眉头又绞了一点,慢慢捧着心踱步离开,其他妇人也随着而走,转身挥起的泡泡袖与层裙,像是朵朵白云。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叶擎那混乱的思绪因此得以慢慢归位,突然,他想起了点什么,马上帆马上就跳下床直扑到窗边,打开那扇拱形窗后,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倒吸了一口凉气……
……
……
窗口正对的大广场中央里,喷泉上是大理石雕的宝瓶天使,姿态憨厚而可爱,但四周却耸立着冰冷而怪异的钢铁守卫像:带着防毒面具式的头盔,大披风,像个黑武士。
广场之后是一条蜿蜒至远方的大马路,灰色的石板路上川流不息的除了行人、马车外,还有单车、露天的三轮蒸气车,甚至是轨道梭型列车!木轮与铁轮安分行驶,互不扰攘;那马路两旁的是三四层高彩色公寓洋房,三角锥的屋顶,凯旋柱式的门口,外墙却挂着精密复杂的机器、锅炉,管道、排水渠像是蔓藤般缠绕着古老斑驳的墙身。
再往远看一点,一片黑压压的灰色、黑色工厂像是鳞片般整齐排列,下层活塞锅炉,不时蒸气弥漫;上层烟囱林立,升起的浓浓黑烟接天连地,像是支撑着穹苍的数百黑色柱子。
最后的地平线上是一堵包围城市的城墙,高大、梯形、白色、冷酷而无情,墙上隐约可见的铆接铁甲如蛛网一般蔓延,墙上均匀分布着黑色的小点,想必是那俯视大地的巨炮。
白色的城墙,灰色、黑色的工厂,包围着彩色的街道、城区;浓烟、蒸气雾混成的黑云遮盖了一半蓝天,好一幅交织着梦幻与现实、古典与工艺的油画,看得叶擎两眼发直,脑中只不断徘徊着一个关键词:铆多蒸钢……
这一天,曾家乃至整个布雷诺城都陷入了狂喜之中,他们的小城主不单止安全无恙,而且还突然开窍,出生四年以来首次会开口说话!满城人在城府组织下纷纷布置着街道与房间,他们许久未试过这么欢乐了,活在这片糟糕的土地上,他们很需要再一次盛大的庆典来激励人心!
“快!快加多点燃石,今晚全城的街灯都要通宵亮着!全城喷泉也要通宵喷着!为了城主与少城主!”一名戴扁帽的工人大叫着,其余纷纷举起铁铲呼喝。
不一会,被送入足够多的巨型燃石锅炉轰轰作响,炙热浓缩的蒸气涌入连接着它的四条粗大钢管,分散到十多条较小的钢管,然后再分到更细的管道,就像是巨大的洪流涌入河道交错的水乡般,一下子使得蒸气充盈着整个布雷诺输气网道,公共用的街灯、喷泉、公园摇摆设置,依次启动,整个城市顿时生色不少。
咚、咚、咚……
指针刚好搭在六点上,城中心的钟楼发出了清脆的钟声,欢愉的人们穿着最美的服饰、最精致的妆容,从各自房屋里跑出来后竟在石板路上、广场之中,成双成对地跳起华尔兹,街头卖艺人的喇叭声、萨克斯声、小提琴声成了伴奏的乐曲,全城仿佛举行着一场盛大的舞会般,在乐声之中、月光之下翩翩起舞。
那黑色基调的钢铁港口里,警告的小铁钟声连续响起,固定着飞艇吊舱的巨大钢铁支臂上的指示灯由红转绿,继而缓缓后移,停泊着的八艘蒸气飞艇在烟雾中徐徐升空。
它们聚拢在钟塔之上,两两地对准一个方向,吊舱里火炮挡板被拉起,锃亮的火炮在里面伸了出来,对准着城市以外四方广袤无根,黑森森一片的密林。
“为了布雷诺,为了庆祝小城主的健康……”八艘蒸气飞艇同时以扬声器,却播放着同一人的声音,“开炮!”
四十枚火炮齐鸣,射出的炮弹却在短距离间爆炸,一阵彩色缤纷的烟花顿时笼罩着整座城,精彩绚丽的火花引得城里一片鼓掌声!全城人都几乎在满心欢喜地高呼着!
虽然鼓掌声之余,四方八面却隐隐传来野兽的叫声,显然耀眼的烟花惊扰了不少才入睡的强大猎食者,惹得它们昂头咆哮,怒吼声此起彼落,仿佛把整个城市都包围起来。听到这些叫声,一些胆子较小的人不禁埋怨着城府的莽撞行为,不过更多的却是呱呱怪叫,叫嚣着“有本事就杀过来啊,老子很久没吃过恐龙肉了!”,之后又投身于盛大的嘉年华之中……
……
……
嘉年华是为自己庆祝,但外面的一切欢心似乎又与自己无缘。
一扇蔓延着常青藤的拱形窗后,叶擎正趴在窗台上,稚气的脸蛋撅着嘴,一脸怏怏不乐,他可花费了整整数个小时才能说服自己接受现实,不,是妥协现实――幸好他性格里面,还保留着穿越前那种不可救药的乐观……
“哼哼!故意抬杠是吧?老子突然被扔到这块又是恐龙又是蒸气机的土地上,伤心还未来得及,你们就搞这么盛大的庆典。”
如果给人听到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居然会说出这番老道的话,一定会吓死他们吧?不过叶擎也没这么笨,看了这么多穿越小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啊,太例牌的话就不说了,反正把自己当成不可救药的乐观好了!对,是要不可救药等级的,差一点都不行!
“嘿,小海,窗外的风景很精彩是吧?今晚他们的开心都是全为了你。”一把男声从后面传来,叶擎扭头一看,一名棕色曲发,留着八字短须,头戴着高礼帽,白衬衫外穿着褐色羊毛背心的男人站在房门那里,而叶擎的“母亲”,那一位现在他还不知道名字的女性则垂手跟在他身后。
“怎么?眼神这么茫然的,不认得我了?”这位绅士微笑地走过来,似乎跟叶擎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