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
弘治皇帝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上,龙颜大怒“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在朕和内阁大学士面前装腔作势,邀宠卖乖,真当我等都是傻子不成!”
这下何瑾和朱厚照才有些慌了,连忙跪地告罪道“陛下恕罪。”
朱厚照说完,就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外加很纯良无辜、真心悔过的表情——多年挨打受训的经验,外加早已摸清老爹的脾气,他也就养出这等优秀的条件反射。
可何瑾就不同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混不吝,随后还敢开口继续道“陛下,我们虽然是闹了一些,但主要想活跃下暖阁的气氛嘛另外,我们也不全是瞎胡闹,说的也都是事实啊。”
“事实?”弘治皇帝这下就笑了,是那种笑中藏着杀猪刀的冷笑。
然后,他转向朱厚照言道“照儿,你刚才不是在演朕吗?那朕现在就告诉你,遇到这样的臣子,正确做法是怎样的。”
“之前他教你的那些说辞,大部分都是真的。不过身为大明的储君,对这样臣子的话,你只能听信一半儿。因为还有你不知道的一半儿,他刻意隐瞒了下来。”
说着,弘治皇帝的眼神又看回何瑾,道“朕也承认,你办事儿的确很有一套。不过你办事出手的缘故,可不全是忠君爱国、报效朝廷,而是因为这样做有利可图。”
“例如整饬大明盐务此事,你之所以折腾了一番就不干了,是因为已达到了目的,对不对?”
“这个,那个”何瑾又绞起了衣角,扭扭捏捏的不想承认。
“哼,你不说朕也知道。之前何家虽然也能拿到盐引,但晋商官僚外加一堆的权贵争相占窝,将盐业市场都做乱了,何家在其中赚不到多少利润。”
“但此番你折腾完了后,大明盐业重新恢复开中法。商贾先向边关输送粮帛,再经由商部复核后才能换取到盐引,豪阀权贵无法再从中占窝侵夺,只能规规矩矩地办事。”
“这,这样难道还不好吗?”听到这里,朱厚照就有些疑惑了。
“好,当然好。”弘治皇帝叹了口气,随即苦笑道“可这对他何家来说更好。因为比起那些没有经商头脑的豪阀权贵,他早在一年前就在大明铺设了一张大网,一张由镖局串联起来的大网。”
“朕已派人调查过了,何家的龙门镖局就从贫寒的边关之地征召人手,然后在京城、大明各繁荣都市,还有产粮和产盐的地区都设立了分镖局。整饬好大明盐务后,他就可以利用这张商业网,迅速将生意做大做强”
听到这里,何瑾就有些郁闷了,道“陛下,龙门镖局没偷税漏税,又没不正当竞争。还带动当地百姓就业,拉升了大明经济活力,沟通南北、惠泽东西难道,这样正正经经做生意都不行了?”
话说到这里,朱厚照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弘治皇帝,眼神儿分明在问道爹呀,人家都这样了还不行,你才到底要闹哪样嘛?
弘治皇帝被两人的目光看得有些面皮发烫,还觉得刚才对朱厚照吹下的牛逼有些打脸,就略带恼怒地言道“可他毕竟是朕的驸马!本事又大,手段又高,为何就不能一心一意为朕、为大明江山效劳?”
言罢,弘治皇帝又软了口气,问向何瑾道“难道,朕给你的恩赏还不够吗?”
何瑾这就无话可说了,暗暗还有些撇嘴嘁道理事实说不过,就打感情牌。你这个皇帝嗯,还算是要些脸的。
事实上这个问题,就是两个时代的观念代沟。
在王权社会时代,翻遍史书,绝大多数皇帝至死都认不清一点以为世界就是绕着自己转的,自己在所有人心里,理所当然的高于一切。臣子的身子和臣子的心,就该都无条件地属于帝皇。
明代这会儿其实还算好点,毕竟还遮遮掩掩的。
可到了满朝一朝,那些皇帝们就明目张胆地拿来要求所有臣子了,美其言曰那才是真正的‘纯臣’。
换言之,就是纯粹的皇家奴才、皇家的狗不,汉人想当奴才,他们还觉得不够格呢。
正因有了这样的对比,何瑾反应才不如何尴尬僵硬,随即就幽怨地开口道“陛下对微臣恩重如山,臣铭感五内。”
“然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陛下用臣也有一段时日了,总能看得出臣心中是有陛下、有大明王朝的。而且,微臣办事其实也是以这两点为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