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又不由感慨万分。相交多年,除了厉琳,她们三个早都习惯性地将宇文良瑜当做飒爽豪迈的女人、姐妹,忘了他也是个男子,也会为了心爱的女人而心动,也有这般羞涩温柔的一面。
可男子毕竟还是男子,不是么。
这样,也好,也好。卓清一叹。有时候偶然提起,对这个男子,她们不是不心疼的,男扮女装这些年,又生在尔虞我诈的皇家,看他苦苦撑着一步步如履薄冰地走过来,有钦佩,有叹服,更多的却是担忧。这是第一次,看到宇文良瑜清楚地说,他想要什么。
不知为何,卓清看着他,竟有种“吾家有儿将出嫁”的欣慰感。
随即晃掉了这荒谬的念头,便想伸手去给好友一个支持的拥抱,胳膊伸到一半,又生生僵住。
对了,回风他是男的
宇文良瑜见她尴尬的样子,起初疑惑,待看到好友眼底的尴尬,瞬间也不自在起来了:“那个你”
厉琳的脑袋从门外伸进来,疑惑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个干嘛呢回风,还不走”
这两个人,对着发什么呆看着就不爽。
她却也没想,为什么自己会不爽。
“啊就来。”宇文良瑜慌忙应道,与卓清对看一眼,又都忍不住笑起来。卓清笑着摇头,走上前去,给了好友一个祝福的拥抱。
“走啦走啦。”厉琳裹着狐裘哆嗦,天真的很冷好吗这两个女人,冰天雪的给她玩姐妹情深
“回风,靖婷,”卓清叫住迈出门的两人,“谢谢。”
厉琳眯眼一笑,不在意地摆摆手。
好姐妹,出生入死,亦只需一声唤足矣。
宇文妍这方面说到做到,将人马撤得干干净净,似乎吃准了厉琳不敢耍花枪。宇文良瑜急着去找蓝喻红仲菲辰商议,而厉琳刚回到家便直接去了厉凤中的书房。
时色已晚,厉琳带着一身寒风冷雪匆匆推门而入,却发现书房内灯火通明。厉凤中坐在主座上,厉老夫君与明罗陪侍一旁,笑语晏晏地聊着什么。
厉家大门大户,却没那么多规矩。厉凤中向来疼爱自家夫侍,是以也不讲究什么男子不入书房。
“娘,爹罗儿”厉琳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面,摸不着头脑,被厉老夫君一把拉过来坐下。
厉老夫君心疼道:“伤还没好就往外跑,”
“爹”再无法无天的性子,到了自家爹爹面前也变得没辙,只好乖乖听着,任由厉老夫君将她一把拉到身边絮絮叨叨。厉凤中注意到自家女儿的神色,不由笑道:“珂儿,琳儿如今已是有了夫侍的人,你给她留些面子罢。”
一句话大家都笑起来。厉老夫君埋怨地嗔了妻主一眼,带着明罗便欲离开,将书房留给她们娘俩商议正事。
自厉琳进来便一语未发的明罗依依不舍跟着离开,只转头温顺地望了厉琳一眼。那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神让厉琳心里一暖,追过去低声道:“过会儿我便回去了,且等等我再睡。”
明罗忍不住悄悄红了脸,咬着嘴唇点点头离开。
待书房只剩下母女二人,厉凤中叹了口气道:“下午和宇文妍对上了”
厉家百年望族,耳目暗桩遍布临晏,尤其是自大兆府回来以后,厉凤中恨不得在厉琳身边塞上几十个暗卫才放心,因此厉琳一点不奇怪母亲会收到消息。
点点头,端起书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她现在跟个疯狗似的,折腾不出花样了。”
瞪了自家女儿一眼,夺过她手里凉透了的茶水,倒了杯热乎的递给她:“越是疯狗,咬住你越不会松口。”
厉琳笑嘻嘻地接过茶,顺手一记马屁:“还是娘对我好。”
厉凤中摇摇头,对自己女儿这模样无可奈何,开始深刻怀疑起来,大兆府那雷厉风行的手段真是自己这不着调的女儿使出来的
“你莫得意。你们斗得死去活来,不管胜负输赢,可想过凤座上那一位心里是怎么想的”
“女帝”厉琳一愣。
“不错。这些年我冷眼旁观,却总揣摩不透女帝的真正心思。我一直以为女帝真正属意的是二皇女,宇文妍不过是挡箭牌。可自你们及笄之后,女帝却仍旧毫无动静,实在奇怪。天心难测,宇文妍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揪住你们不放,这其中”
“您是说,女帝本来就打算传位给回风”厉琳惊讶,她怎么从来没听娘说起过
“有些事,不是你们这些刚刚入朝的小子能看的清的。”厉凤中叹息:“我厉家百年望族,三代首辅,也不敢轻易揣测圣意,倒是你们这些小辈,年纪轻轻却敢做些不知天高地厚之事。”意下便是只厉琳几个这点时间做的事了,虽是责备,言语中却透着欣慰赞赏。
“我大概也猜到了你在打什么主意。虽说边关一行凶吉难料,却不失为个打破局面的好办法,总强过在京城跟宇文妍一日日耗着,早晚惹女帝生厌。况且”
厉凤中看向松了口气的厉琳,慈爱一笑:“我的女儿,终于也长大了,不再是笼中鸟雀,到了展翅翱翔的年纪了。你有胆识,有担当,不惧艰险,我很欣慰。”
厉琳从未听过母亲这样的鼓励,竟有些眼眶发酸。她在大兆府做的干脆利落,漂亮至极,却从未听到厉凤中夸奖一句。虽然知道母亲向来严苛,心中仍有遗憾,如今终于听到母亲的肯定,心中怎能不激荡。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重重点头:“女儿应当的。”
“罢了,回去睡吧,这几日,把身体养好,多陪陪你爹和你的夫侍,以后,有的苦吃了。”
“女儿告退。”
自书房出来已是夜深,早过了晚饭时间,厉琳摸摸肚子,摇着头向厨房走走。虽说这女尊世界讲究“女子远庖厨”,可大半夜的,自己觅食儿总比折腾一堆下人给她煮宵夜来的方便。
厨房早熄了火,厉琳摸到后厨院里却见里面烛光融融,不由纳罕,这个时辰是谁还在忙碌。不过有饭吃总是好的,厉琳大摇大摆推门走进。
“罗儿你怎么在这”那一身锦裙,笑吟吟坐在桌边的少年不是她的夫侍是谁
“猜到你又会来偷吃,特意叫厨子给你备下了酒菜等着。”明罗眉目含笑。
厉琳也笑了,走过去:“可有桂花鸭”
明罗听得这名字,俏脸一红,这是他与厉琳间的情趣,因着初次定情,便是堂堂厉府少主抱着北褚皇子跑去厨房偷那桂花鸭吃,第二日被以为招了贼的厨子跳脚骂了半日,害得明罗心虚多日。往后明罗便爱上了这菜,厉琳亦常常那这个打趣他。
“自然自然是有。”明罗咬着唇,成亲许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实在也不怪他,只是厉琳太喜欢调戏自己这宝贝夫侍。
果不其然,厉琳大咧咧走过去,抱着他便亲了一口,坐下来,将人抱到自己腿上,搂了个满怀,这才拿起筷子,笑嘻嘻道:“罗儿一直在等我,也没吃晚饭罢正好陪妻主我一起用膳。”
这,这怎么用膳明罗被她抱着,脸红的一塌糊涂,却仍然不愿违逆了厉琳的意思,只得红着脸,张口咬住厉琳喂给他的菜肴,一边心里怦怦直跳。依偎在自家妻主怀里,贴着那起伏优美的曲线,鼻翼间都是女子气息,幸福又羞涩。
虽说自己也饿,可先喂饱夫侍是正经。厉琳一口口夹菜喂着明罗,偶然间低头,却看见明罗忐忑而羞涩的模样,先是心动,接着却心酸不已。
明明是自己的人,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明媒正娶的夫侍,可面对自己时还是这样羞涩紧张。自己究竟多久没有好好地看过他了究竟有多久没有陪着他,让他安心了竟然让他在面对自己时会这样手足无措。
可还好,还好自己还能这样抱着他
思绪纷乱,一时心酸一时欣喜,手下却不停,喂着明罗吃了些酒菜,又细细替他擦了唇边酒渍,方长舒了一口气,紧紧抱着明罗,将头埋在他白皙的颈边摩挲着。
“罗儿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闭了闭眼,竟说了最不该说的一句:“过些日子,我又要出门了。”
果不其然,怀中的身子一僵:“又要走”
“去边关。”厉琳咬牙,早晚该让他知道的,从自己口中告诉他要好,哪怕他给自己两巴掌也认了。
预料中的情景没有出现,怀中少年只是沉默了一刻,便又温婉地低低“嗯”了一声。
“你别生气,我去去就回。”
明罗摇摇头,在她怀中仰起脸,长长的睫毛下,眼神清澈如水:“生什么气生你的气琳,我一辈子都不会生你的气的。无论你去哪里,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反正你快活我就跟着快活,你若是我随了你便是我怎么会生气呢。”
厉琳被他一眼不眨地看着,又听着那些话,不知为何竟有些脸红,心里说不清的滋味。堂堂厉家少主,真是丢脸死了。厉琳有些狼狈地把脸埋到明罗颈侧,喃喃道:“罗儿你简直要把我惯坏了”
明罗轻轻笑。如果宠溺算是一种拴住妻主的手段的话,那么他不介意用一辈子。忽然又想起件事来,他轻轻推了下厉琳:“琳,前些日子你刚回来,卧床养病的时候,有个人来看过你。”
厉琳耍赖不肯抬头,嘟囔:“谁”
明罗垂下眼:“孔源公子。”
许久没动静,直到明罗以为她睡着了,厉琳方勉强笑道:“他来做什么来讨钱的么。”
来看她厉琳不想太自作多情。
“不晓得,是松儿看到的,”明罗有些惆怅,厉琳的话虽然冷淡,可若真是毫不在意,又何必故意说着伤人又伤己的话。“松儿连着几个清晨出门,都看到他在侧门外,盯着厉府发呆,一见人又慌慌张张跑开。我想,大概是知道你受了伤,想来看看你。”
“看我做什么。”厉琳闷闷不乐,她不愿意明罗提起孔源,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想念那双眼睛想念的发疯,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回来后一直没时间陪你,明日带你出城可好咱们去栖凤山,这几日正是赏梅的好时候。”
“你真的不在乎他”明罗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她。
“然后去白云寺,找那老尼姑再要一把好茶壶,看着雪景喝着茶”
“就算他喜欢你,你也不在乎”
“就是不知道龙凤茶还有没有存,不过这时节,沏一壶梅花渡也是好的”
厉琳只作不闻,絮絮叨叨,明罗有些好笑的看着死撑着装鸵鸟的女人,轻声道:“就算他身上,系着你深爱过的男子的一丝魂魄,你也不在乎”
厉琳闭了嘴。
不但闭了嘴,连眼睛都闭上了,手也发着抖。
一只轻柔的小手抚上她的脸颊:“琳,去看看他吧。”
第60章 临别之前一
厉琳最终还是去了红鸳楼。
明罗跟她说我希望你去,无论你把他带回来,还是你真的能够放下他,我只希望你能快乐。
可是,怎么样才能快乐呢
有些人无法舍弃也不能忘记,可她怎么去面对这一世陌生的“孔源”
最好笑的是,她甚至连他是不是上一世那个温柔俊朗的男人都不能确定。厉琳站在红鸳楼前颇为自嘲地看着楼前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男人们,想象了一下他穿上这个女尊世界的衣装温言款语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旋即又湿了眼眶。
孔源,孔源,我骗不了我自己。我想你想的快发疯。
掂了掂手里的东西,缓步走进红鸳楼。鸨父老远便迎上来,笑得花枝乱颤:“哎呦,我是天天盼夜夜想,可算把厉大少您盼来了。这些日子您不来,可想死了”
“他在”厉琳没心思听他啰嗦,打断道。
鸨父僵硬地笑笑:“在,在,就在房里呐。厉大少您刚来,不如先在楼下听个小曲儿,让孔源梳妆打扮”
厉琳抬腿迈上楼,懒得听他啰嗦。
孔源的房间在三楼。厉琳一步一蹭地挪到那描金雕花的房门前,咳嗽一声,敲敲门。
无人应答。
厉琳耐下性子又敲了几声,里面猜穿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房门被打开,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满脸不耐地瞪着她。
“你他妈眼睛瞎掉了哪个公子房里的,这么不懂事”
厉琳眯起眼,按下蹿起的怒火。去了一趟大兆府,这临晏就没人认得她厉靖婷了是吗很好冷冷看了眼身后跟上来,不停擦着汗的鸨父,一只手提起面容猥琐的女人,直接将人从楼梯上踹翻下去,
杀猪般的嚎叫响起。厉琳眯起眼:“别再让我看到你在临晏出现”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老子的大姨是中门巡防营千夫长有本事报上名来哎哟疼死我了”
“报仇”厉琳哼了一声。若不是为护着手中的东西,她恨不得踹死这女人。按下想杀人的冲动,厉琳懒得再理,她还记着自己是来干嘛的。
“孔源,我我进去了。”心里妒意和怒火翻了天似的,可出口的话却好像被抓j的是自己,不知为什么,就是下意识的心虚。
与面对明罗的满心愧疚不同,面对孔源的是一次次的妥协和心虚。哪怕她怀疑他是业务员的探子,也强迫自己相信他,哪怕亲眼看到别的女人占了他的身子,抱着他寻欢作乐,也能咬咬牙牙假装没有发生过。厉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为一个男人退让到这种几近心虚的地步。
她根本弄不明白自己的心虚是从何而来。
“琳,好久不见。”屋内灯火通明,坐着眼角生媚的男子,懒懒笑着,风情万种,手指却在厉琳看不到的地方紧张地攥着。
“好久不见。”厉琳呐呐道,全然没了放在气焰嚣张的模样。身后鸨父识趣地替她将门带上,却让独自面对孔源的她更加尴尬。
“她是谁”只想问问他过得怎么样,张口却是这样一句。
果然,孔源的脸色一白,却仍强笑着道:“今日的恩客。是第一次见,并不熟识。”
那熟识的都是谁厉琳险些没忍住问出口,又生生咽了回去,只看着孔源精致妩媚的面孔发呆。
无论放到那一世,这张脸都堪称绝色。厉琳想,若是没有那双眼睛,只怕第一次见,也会被这样的男子吸引吧她还记得初见时,他那一身大红的曳地长袍,趁着妩媚飞扬的妆容,那么懒懒看过去的眼神,能勾了女人的魂。
可她只注意到了那双眼睛。
至死不能忘的眼睛。
一想到孔源的灵魂也许就住在这个身体里,她的心就要欢喜的炸开。
可可
可什么,却再想不明白。
厉琳强笑:“回来这么久,一直没腾出功夫来看你。其实我”我伤了,病了,断了几根肋骨,差点死在大兆府。我刚好点就来看你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这些明明可以脱口而出的理由,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向来伶牙俐齿的厉大少终于说不下去,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孔源对面,将手中一直仔细托着的东西放到桌上。
却终是没有看到孔源脸上闪过的悲哀和痛苦。
你伤了,病了,伤得那么重,厉府整日有成群的大夫进进出出,你差点死在大兆府的事情临晏都传遍了,可你就是不愿意对我说。我我除了像你心里的那个人,对你来说,还是什么
两个人,各自伤神着沉默下来。终是孔源柔柔一笑,捧过厉琳放于桌上的小巧泥盆,仔细端详。
“这是花”那刚冒个头的幼苗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不过那两片探头探脑的嫩芽着实可爱,孔源伸出指尖轻轻触碰着,不禁微微一笑。
“是花。”厉琳见他喜欢,也轻松下来:“我在大兆府看到有这花的幼苗,就挖了带回来,想着给你解闷。”
孔源心中却又是一酸。
“是什么花”
厉琳未曾注意他的语气,只笑道:“是你最喜欢的花,忘了这时节这花可不好找,好在大兆府那边有一处谷地还”
厉琳仍絮絮着跟他说着什么,孔源的心却慢慢冷了。
他还记得厉琳去大兆府之前,他对着她大闹了一场。自己哭着冲她喊,“我爱的是胭脂花,从未喜欢过百合,穿的是红裙,没来没有过灰色的衣裳厉琳你到底在看着谁你把我当做谁”
他以为她生气了,不再来看他,可她偏偏来了。她来了,仍旧把他当做那个人
孔源抱着小小的泥盆,低头,看着那两片幼芽:“你滚。”
厉琳正讲的高兴,闻言怔住:“什么”
孔源猛然起身,把花盆狠狠朝房门砸过去。花盆撞开了关的不甚严房门,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你要我说多少遍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心里那个人。你滚”
厉琳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拽起,连推带搡赶出房门。再好的教养也被磨光,厉琳气得发抖:“你发什么疯”
“咣”地一声,房门在她鼻子前面被关上。
“你他妈的”厉琳气得无处发作,她不明白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发起疯来。
挠挠头,算了,男人的心思实在猜不透。厉琳只当他在耍小性子,便要耐着性子哄两句,房门又开了。
厉琳正要软着嗓音开口,见到孔源手里的东西,脸上霍然变色。
那是一把剪子。尖端正直直对着孔源的眼睛。
孔源浑身发抖地握着那把剪子,对着自己的眼睛,声音也抖着:“你喜欢的就是这双眼睛,对不对我把它剜出来给你,你是不是就更喜欢还是我毁了它,让你彻底断了这念头你就再也不用勉强自己来看我了,这样大家都好”
厉琳被他骇住:“孔源你你先放下剪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误会”孔源眼圈一红,盯着厉琳焦急的脸孔,心中又苦又恨。她就只是在乎这双眼睛一闭眼,手猛然向左眼戳下。
“不要”厉琳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扑过去,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回过神来,已经抢下了孔源手中的剪刀,脸上结结实实挨了孔源一耳光。
“你他妈疯了”
“我早就疯了”早在看到你第一眼就疯了。孔源惨笑,一步步退回房内,关上门,倚着房门滑下,任由眼泪簌簌落下。
厉琳看着房门再次阖上,苦笑起来。
到底是谁疯了
瞬间只觉得荒唐可笑。厉琳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捧起一地碎土中的嫩芽,心又冷又疼。
她隔着房门说孔源,你把门打开,我们谈谈。
然而没动静。
楼梯处有小厮探头探脑,厉琳却疲累得不想去管。她对着房门,自言自语着:“我到大兆府,每天都睡不着觉。一步不敢走错,不知道哪一处错了,就会有冷箭飞来要了我的命。那天我实在扛不住了,背着石青她们跑出去散心了。江林城外有座山,我爬上去,就看到了山顶边的悬崖上有几朵幼苗。我一眼就看出来啦,是你最喜欢的花。我还记着呢。就想给你挖回来,可又没带铲子,只好用手挖,山顶上的土真硬,我挖了几株,就把指甲都挖裂了。可我又不怕下次来,那幼苗就给冻死了,只好继续挖。后来带回去,石青她们都说养不活,我不信,就一直拿湿泥裹着,带回临晏来养。就连差点落崖摔死,我都好好护着它们。好不容易带回来了,谁知道就养活了一株。你你不喜欢也别摔了它啊”
厉琳喃喃地絮絮叨叨。方才孔源自残那一幕几乎让她吓得没了魂魄。她开始想不通,自己和孔源这样,算不算互相伤害。
她怎么能把孔源逼到了这个地步呢
门内还是寂静一片。厉琳胡乱用手抹了把脸,“低声说你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你不喜欢,我不来烦你就是,可是
“你别这样,孔源。我喜欢你,可我也会伤心。”
等了片刻,还是没有回答,厉琳弯腰将幼苗放在门口,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