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吃过晚饭,凑合着在庙里睡了一夜:稻草窝给了秦香莲与两个孩子,门板归了艾历,展昭与白玉堂都只是抱着剑坐靠在墙边,一边警戒一边休息。
第二天草草把死者掩埋了一下,待上路时,众人这才发现为难之处:只有三匹马,现在却有六个人。虽然展昭与白玉堂都能带着人上路,但男女授受不亲,秦香莲却没法安顿,最后只好把两个孩子放在马上,四个大人牵着马慢慢走。只是这样一来行进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原本计划午时能到的祥符县直走了一整天才到。
找了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那小二已经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了:“几位客官,是吃饭还是打尖”
白玉堂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他,一边将孩子抱一下,一边道:“先吃饭,要四间上房,给马喂点好料。”
立刻就有人上来将一行人带至大堂中一张干净的桌子旁,边殷勤地用搭在肩上的白巾擦着桌子,一边问:“各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你们这儿都有些什么好菜”艾历问。
“哎,那可多了”小二张嘴就是几十道菜名报出来,听得艾历目瞪口呆他一道也没听懂。
见小二小歇气地报了半晌,艾历干脆将点菜重任交给其他人,自己却被白玉堂冷厉的神色吸引了注意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是几个本地人在喝着小酒闲聊而已。奇怪地回过头,却见白玉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直抓着宝剑的左手也是越握越紧,几乎能听到骨骼的喀喀作响了。
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袖子,艾历轻声问道:“小白,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展昭本来在仔细听着菜名,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挥退小二,问道:“五弟,怎么了”
白玉堂慢慢松口紧握的手,勉强笑笑,道:“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我去打听一下,你们先吃。”
“小心一些,如果需要帮忙尽管说。”
白玉堂点点头,自去了。剩下的两个也没了好好吃饭的心情,只问了两个孩子想吃什么,匆匆点了些食物吃过便上楼去休息了。
天黑不久白玉堂就回来,一头钻进展昭的房间,身后还跟着个一脸愁容却透着股机灵劲的小男孩。
“这是雨墨,我一个朋友的书童。”白玉堂说。艾历也在展昭房中与他闲聊,看见那个书童不由有些怔愣。这个孩子有些眼熟。听得白玉堂又道,“雨墨,这就是开封府的展大人,你且把你家公子的冤情跟他讲讲。”
那雨墨听他这么说,便趴下给展昭磕了两个头,道:“大人,小的主人没有杀人,他是冤枉的啊”
展昭好言道:“你且起来,你家主人叫什么名字,却是为什么说他杀了人”
雨墨听他这样问,便又磕了个头,这才站起来道:“我家姓颜,名查散,因到那双桥镇投亲”
艾历一听他这样讲便连忙咬住下唇不让自己惊呼出声。颜查散,这个名字他知道,因为小白就是为了他的官印而死在冲霄楼的,当初看书时还为此难过了好久。那个冲霄楼似乎是一个什么王爷建的,设了许多机关,他还记得小白是死于乱箭之下,却不记是那个是什么王爷,也不知道那个王爷设那冲霄楼是做什么了,难道就为了放一个小官的官印正想着,他又听见展昭问:
“投在什么人家”
“就是双星桥柳洪柳员外家,他是我家主人的亲姑夫,只是主人的姑母却在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现在续娶了冯氏。我家主人本不该冒昧上门,但那柳员外膝下有个女儿叫金婵,却是我家主人从小就定了亲的,这次除了来此准备科考之外,也有完婚之意。”说着那雨墨愤怒起来,红着眼睛道,“那柳员外见到主人,却将他安排在花园中居住,并不安排下人服侍,所有饭食茶水,俱是小人进内自取,很不像待客的样子。我家主人为了避嫌,从不离开花园半步,却不知怎的,过了两日就说柳姑娘的丫头绣红被我家主人杀死在内角门外了。展大人,我家主人是个柔性子,他不会杀人的,大人。”墨雨说着竟哭了起来,又跪下磕起头来。
展昭连忙拦住他道:“不知你家主人现在关在何处”
白玉堂插口道:“就在祥符县衙大牢内,听说今日那县官已经审过了,那笨蛋竟然一口认下了罪名。就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又读了一肚子的酸腐诗书,只怕连只鸡也不会去杀,哪会去杀人。”
展昭沉吟了一会道:“我虽在开封府供职,现在却只是路过,不好管这案子”
他话未说完,白玉堂就跳了起来,怒道:“展小猫,亏你素日将律法仁义挂在嘴边,如今却要见死不救么也罢,你若不救,我自去牢中将他劫出来”说着就拎着剑气冲冲地往门外走去。
“五弟,回来”展昭叫道。
白玉堂似乎按捺下了脾气,停在了门口,却并不回头,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见他停下来,展昭松了口气,也顾不得去想今日这白玉堂为何变得这般听话了,只怕他又要走,急忙道,“五弟,我管这案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开封府离这祥符县不过半日路程,不如让这小哥与我们一道回开封,找包大人申冤岂不是更好”
白玉堂动了,他慢慢转过身,脸上却带着怒气。展昭一愣,不等他开口询问,便见白玉堂朝艾历扑了过去:“小栗子,是不是你搞得鬼”
艾历惊叫一声,扑向离他不到二尺距离的展昭,口中还笑道:“我做什么了啊展大哥救我”
展昭轻舒左臂将扑过来的小家伙揽在怀中,右手已与白玉堂互交数掌,却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白玉堂一边与展昭缠斗,一边道:“臭猫,你只会护着这个家伙,让开,今天白爷爷非得教训教训他,省得他天天仗着”他停了停,看了一眼雨墨,道,“天天来捉弄我。”
艾历伏在展昭怀中,看着展昭招架着白玉堂的招式,笑道:“我哪有捉弄你,办案还讲个人证物证呢,先把证据拿来。”
白玉堂被气了个倒仰,他哪有什么证据一气之下手下便加了两份内力。展昭手里还抱着个人,单掌对他却有些吃力,只好安抚道:“五弟,你先消消气,别与他一个孩子计较。艾贤弟,你也少说两句。”
作者有话要说:jj抽的真是销魂,从九点钟就发文,发到现在
不对劲 ...
第二天一早,他们雇了辆马车,由展昭与艾历带着秦香莲mǔ_zǐ 和雨墨坐车回开封,白玉堂则留下来照看颜查散,拿银子不当钱地上下打点,省得他吃苦头。
那颜查散会承认自己杀了人却不是得了失心疯,他只是担心未婚妻,一则那绣红会去内角门外是因为金婵私传书信私赠钱财,说出来于她名声有碍,二则若对质起来,只怕她会被传到堂上来作证,不如自己认了,也省得她抛头露面。他却不知道自家书童为他入狱吃了多少苦头,更不知道那金婵听得未婚夫认了杀人罪,竟一条白绸将自己吊死在绣楼上。
且不说白玉堂为了救颜查散如何去柳家查找证据,且说展昭一行乘着马车直奔开封。他这趟出京,虽然本身的案子解决了,却又另揽上了两个悬案,其中一个还是关系着还玉公主与驸马的麻烦之极的大案,这不由他不急。好在祥符镇离汴梁仅半日路程,他一路催车夫快行,竟在巳时三刻便到了开封府门前。
“展大人回来了”门口的护卫看见坐在车辕上的展昭,嘴巴笑得几乎咧到了后脑勺,“展大人辛苦了,艾公子好这几位是”
“这几位都是案子的苦主,你且让人带他们去后院休息,包大人可在府中”
“包大人上朝还未回来,展大人赶路辛苦,不如先去稍做休息,大人可能就快回来了。”
展昭点点头,雨墨和秦香莲道:“几位先去休息,待包大人回来,展某立刻便向大人禀告两位的案情。”说着又转向艾历道,“贤弟不如先在府中坐坐,吃过午饭再回”
“不了,这么久没回去了,也不知道茶楼生意如何。反正离的也不远,我就先回去好了,展大哥有空来玩。”艾历说着,抢先付了车资,向众人一拱手便想离开,刚转身却被两只小手拉住了衣袖。艾历一愣,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道,“乖乖地听大人的话,哥哥明日便过来看你们,还带礼物,好不好”不到两天的功夫,艾历就与孩子们混得极熟了,他很喜欢这两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孩子们也很喜欢这个漂亮的会讲好听故事的哥哥。
“哥哥说话要算数。”陈小未认真地道,“说话不算数会长得肥肥的,那样就不好看了。”
艾历愣了愣,大笑起来:“好,为了不长得肥肥的,哥哥明天一定来。”说着又摸了摸孩子们的脑袋,转身离开。
展昭心中有事,便也不多留,看着他走远后便转身进府。那颜查散一案只是小案,只要找出真正的凶手便可。只是那秦香莲状告驸马一案,牵连太大,疑点也多,却不容小觑。
艾历一摇三晃地回到三口茶楼,这儿生意虽然比不上刚开张那几日,但却依旧极好,楼上楼下几乎满坐。莫吹萧眼尖,艾历还未进门 便被他发现,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前道:“东家回来了”
“莫先生辛苦了,茶楼生意这么好,先生费心了。”艾历道,他早在开张不到一个月时便送了一成干股给莫吹萧,却也不怕他不尽心。
莫吹萧连道不敢,一边招呼来茶楼帮忙的小木去准备热水给他家少爷沐浴。小木听见招呼,从二楼下来,看见自家少爷,惊呼一声扑了过来,把艾历上下打量了一番,生怕少爷身上少了块肉一般,道:“少爷您可回来了,出门竟然不带小的,一路上谁来服侍您呢,且小的也想去看看苏州的风光“
艾历好笑地敲敲他的脑袋道:“我一向没人服侍也长这么大了,好了,我赶了几天的路,身上脏死了,还不快去准备。”
小木一溜烟地去了,艾历走到后院,看见自己栖身的这个小院,微笑了起来。还是回家的感觉好啊
开封府中人的感觉却不太好,不但是包拯公孙策和展昭,就连四大门柱也都皱着眉。他们已经听展昭把秦香莲状告驸马陈世美一案详细地讲过了,包拯皱眉是因为那驸马竟敢欺骗皇家,停妻再娶公主。公孙策、展昭和四大门柱则是为包大人可能又要得罪一个公主发愁。还玉公主是官家最疼爱的一个妹妹,若查出来那秦香莲所讲属实
众人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案子还是要审的。包拯一边派人出去查这案子的原委,一边让人将秦香莲mǔ_zǐ 请来,亲自问案。
秦香莲还是是哭哭泣泣的,将陈世美如何上京赶考,如何隐瞒家中有妻而被招为驸马,她自己如何在家中含辛茹苦奉养公婆抚养子女,公婆去世后如何带子女上京寻夫,又如何被公主府上打了出来,如何被人追杀直到被展昭相救一事讲了一遍。
包拯的眉头一直皱着,没有秦香莲想象中的怒火,也没有她猜测过的怯意,只是皱着眉在思考着什么。她心里未免有些不安起来,便扭头对陈年:“阿谷,快,快求包大人把爹爹找回来。”
陈年谷抿抿嘴并不做声,倒是陈小未哇地哭了起来:“55555555,哥,我要爹爹555555555要爹爹哥”
妹妹哭的凄惨,做哥哥的原来咬着牙强忍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伸手到母亲的另一边将妹妹拖过来搂进怀里,哽咽道:“不哭,妹妹不哭,包大人会将我们会让我们见到爹爹的。”
秦香莲看着相拥而哭的两个孩子,紧紧抿着唇愣了一会儿,突然猛地向包大人磕了两个头,道:“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包大人终于开口道:“秦大嫂请起,两个孩子也起来,等明日下朝,本府开堂问案。”
秦香莲大喜,连忙又磕了个头,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了。包拯与 公孙策对视了一眼,同时摇头:“不对劲,不对劲啊”
意外 ...
第二天一大早艾历就起床了,早餐也不吃,随便洗漱了一下就拎着头天晚上让小木去买的小孩子都喜欢的点心和玩具直奔开封府。从三口茶楼到开封府,步行也不过10分钟的路程,艾历进入开封府后院时,开封府一众正在吃早餐。看见艾历,展昭与四大门柱同时招呼道:“贤弟,过来吃早餐。”
“艾公子,还没吃吧”
艾历在展昭边上坐下,笑道:“我就是特意过来蹭饭的这是刘婶下的面条吧真香。”他毫不客气地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又夹了一筷子咸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开封府的人早已把艾历当成开封的编外人士看了,且那秦香莲被带进京时他也在场,便也不加避讳地谈论起这个案子。
昨天包大人一问完,他们便撒网出去收集所有还玉公主府的信息:还玉公主下嫁陈世美始末、秦香莲进京后的行踪等等。现在得出的结论是秦香莲说的是实话,驸马陈世美停妻再娶,欺骗官家与公主,只怕
艾历虽然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奇怪,但铡驸马一案他可是记得很清楚的,陈世美抛妻弃子,在高中状元后隐瞒自己家中有妻有子的情况,迎娶公主当了驸马,最后被包拯的龙头铡处死。因此他并不关心这个案子,只是有些心疼那两个孩子。虽然秦香莲最后告倒了陈世美,也不过落得个两败俱伤罢了,只是孩子可怜,在这个女人无法撑起半边天的时代,还不知道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叹了口气,艾历擦擦嘴站起来道:“你们慢慢吃,我去看看孩子们。”
包拯一拍惊堂木:“带秦氏上堂”
“带秦氏上堂”
秦香莲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快步上堂跪下:“民妇秦香莲叩见包大人。”
“秦氏,这位是还玉公主。”
“民妇秦香莲见过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还玉端坐在椅子上,一双凤目怒瞪着秦香莲,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只怕早把这个想抢自己丈夫的贱妇给烧死了。
秦香莲被她利剑般的仇恨、厌恶的目光吓坏了,抖抖索索地磕着头道:“公主,您是金枝玉叶,就请把我把民妇的丈夫还给民妇罢。公主嫁人容易,民妇却是年纪大了,又为夫君生养了两个孩子求公主开恩,求公主开恩啊”一边说,一边砰砰地磕着头。
两边开封府一众衙役看她在那青石铺成的地板上磕得毫不犹豫,只几下功夫,额头就变得又青又肿,油皮也破了,已经开始渗出血了,个个面露不忍,虽然不敢责备公主,心里却早已悄悄偏向了那个可怜的妇人。而公主保养精心修饰精细的美丽面庞、华丽昂贵的服饰与秦香莲因为日夜操劳而苍老的面孔、破旧的衣物一比,更显得陈世美是喜新厌旧、为了向上爬而不择手段。
两个孩子被母亲的疯狂劲吓得直哭,抱在一起哭叫着要爹爹。包拯一拍惊堂木道:“好了,秦氏,公堂上本府没有问你便不得说话。”
秦香莲这才停下磕头,早经风霜的脸上又是灰尘又是眼泪,看着可怜极了。
“秦氏,本府的问题你要老实回答。你说陈世美是你丈夫,可有什么凭证”
“民妇与夫君是三媒六聘的结发夫妻,有婚书为证。”
“婚书可在且呈上来。”
秦香莲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那纸被小心翼翼地叠成四叠,虽然又黄又旧,却能看出被保管得很好。
马汉上前接过,呈给了公孙先生。公孙策在这方面也算行家,又见过陈世美的笔迹,由他来识别婚书真伪是再适合不过了。仔细看过婚书,公孙先生轻轻地朝包拯点了点头。
包拯一拍惊堂木:“来人,请驸马陈世美上堂。”
古时的大多数朝代都有这样一个规定:有功名在身的人上堂见官可以不跪,如果原告或被告比审案的官职还要高,大概那官老爷还要下来与他见礼了。因此陈世美虽是被告,却也只是朝包拯拱了拱手便傲然立在一旁,连眼神都不屑给秦香莲一个,反而一直温柔地看着公主。
两个孩子原来抱在一起互相擦着眼睛,听见自己父亲的名字便一直盯着大堂门口,待看见父亲走进来,便齐齐扑了上去:“爹爹,谷儿好想你。”
“爹爹,小未儿好想你。”
陈世美也搂住一双小儿女,一叠声地道:“谷儿,小未儿,爹爹也好想你们。那贱你们的娘亲对你们好吗可怜的孩子”
包拯拍了拍惊堂木,示意这父子三人这是在大堂上,待他们分开后,眼睛便看向了秦氏。
看见陈世美,秦香莲原本止住的眼泪哗地一下便下来了,自陈世美上堂,眼睛便没离开过他,眼神中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