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瑶出去没多会,琥珀就拎着早膳进来了,千月她们出去外间帮忙后。任婉华瞧着这屋里暂时没人,才起身走到那面连理百花穿衣镜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此时她上身穿的是件淡黄色的撒花对襟褙子,下面配着月白挑绣绸裙,发上钗环素雅,项上容颜秀美。
对着镜子欣赏了好一会,她才垂下眼,抬手在自个衣服上摸了摸,原来最讨厌这件淡黄撒花褙子吗?眼光真俗!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千月原是给她拿出一件石榴红的褙子,她瞧了不喜,让换一件。谁知千月又拿出一件艳丽的玫瑰红缎袄,更是俗不可耐。她只得自己过去看了看,最后才挑了这么一件称心的。
啧,那些衣物真是糟蹋了这一副好相貌,任婉华自以为是地一笑,随即心里打算,等过段时间,她寻得机会,再将那些俗气的东西一件一件,慢慢换掉!
想到这,她又抬起眼,对着镜子,一会做沉思状,一会做生气样,一会又摆出一副谦和的笑。如此这般连换了几幅表情,直到千月进来说早膳已摆好,她才佯装整了整衣服,然后转身,如刚刚练习的那般笑了一下,方移步走了出去。
任府的洗衣房在内院东侧,因靠着外院围墙,所以离静月轩有段距离,不过这地方倒不大。千瑶进去后瞧了瞧,只见院中一口圆井,井边搁着两个大盆,盆里是堆得冒尖的衣物,一位面圆额光的仆妇正坐在旁边一张小登上,两手搁在盆里使劲搓着。井的东西两侧各有三间粉墙黑瓦的房子,房子前面皆有走廊,那廊上还有几件衣裙飘飘摆摆地挂在那。且不止走廊上有晾衣绳,院中也拉上了好些。眼下一位腰粗膀圆的仆妇正站在院中的晾衣绳下,手里抓着一股拧成大麻花的床单,只见她将手里的大麻花往上一甩,两手再抓着那床单往两边一拉,一展,一抖,一张大幅的床单就在那上下抖动的晾衣绳上挂好了。
千瑶以前从未注意过下人干活,如今一瞅,只觉那动作极为爽利,倒是看得有些兴致。
“既是进了这儿,就再没让你偷懒摆架子的理,就算大姑娘刚刚为你求了情,但这该做的还得做。”赖嬷嬷跟在千瑶后面,一进来就尖着嗓子说了一句。那两仆妇早注意到这边了,一听赖嬷嬷这不善的口气,便都抬头转身,饶有兴趣地往这看过了来。
千瑶却是不理赖嬷嬷这副口气,从院中收回目光就问了一句:“眼下这洗的是哪院的衣物?我瞧着那床单,怎么不像是府里的东西?”
她因喜欢添置新衣,所以每次外头的铺子往府里送进新一批绸缎布料时,她都会过去挑出自己喜欢的,印象中,她好像不曾见过这种蓝底白碎花的棉布。那花样虽普通,但眼下瞧着那大片的清爽布料在晾衣绳上上下晃动,轻轻飞扬,倒是别有一番素美。这做床单有些可惜了,若是裁成一件压白边的贴身小袄,再配一件白色百褶裙倒是不错。看着看着,心里不自觉地就这么想琢磨起来,也不知她发现没发现,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赖嬷嬷的脸色瞬时一变,就连那两仆妇,面上也露出许些不自然的神色来。
“自然是这府里的东西,不然还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赖嬷嬷心一跳,慌忙扬声道了一句,然后仔细瞅了千瑶两眼,瞧她应该不是看出什么来,便接着道:“你少跟我在这见缝插针地想偷懒,随我来,该你洗的东西多着呢!”
千瑶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心里兀自盘算着,见赖嬷嬷进了西侧的屋子,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里堆了好些篮子,里头凌乱地装着衣服被件桌巾什么的,一个梳着丫髻,穿着青衣青裤的小丫头,眼下正站在那整理着篮子里的东西,好像是在分门别类。瞧千瑶她们进来后,她马上停下手里的活,先叫了赖嬷嬷一声,然后才又叫了一声千瑶姐姐。
赖嬷嬷没理那青衣丫头,一进去,就指着那满屋的衣物对千瑶道:“这些都是今儿要洗的,正好如今洗衣房的人手不够,天黑之前,你将这些都洗干净晾好就行了!”
这是放脏衣服的屋子,气味自然是不怎么好,才一进去,千瑶就已皱起眉头,再听赖嬷嬷这话,正待要说什么,不想外头就有人寻了进来。转身往外一看,原是千月,手里还拿着些衣服往她这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