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非得这个时候过来?太太眼下心情正不好呢,要不你明儿再来,或者什么事先跟我说说。。”任荀走后,红绸遂走到千瑶跟前道了一句。
只是还不待千瑶开口,金氏的话就从里头传了出来:“是谁在外头?”
千瑶便推了红绸一下道:“你进去给我报一声,就说我有重要事要跟太太说,是关于三姑娘今日的事。”
红绸瞅了她一眼,倒也没多问,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金氏面色原有些不善,这会不打算见任何人,只是听了红绸的话后,她刚要出口了话就收了回去,沉吟了一会便道:“让她进来吧,这茶有些凉了,你撤下,再去厨房给我现做一碗莲子羹拿过来。”
红绸应了声,出去后就拍了一下千瑶的肩膀笑道:“进去吧,什么重要事,太太还把我给支开了!”
千瑶轻轻道了句谢,没多说,就走了进去。她的脚步很轻,走到里屋时金氏还不知她已经进来了,犹自坐在那榻上出神,千瑶在那帘幔下站住,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年近四十的女人,容貌端庄,身姿雍容,衣着华贵,屋内暖暖的烛光照在她发间的衔珠凤钗上,反射出来的却是一层冰冷的微光。
很早以前,她就已经对她父亲生出不满了,然而她再任性,也知道不孝之名大于天,也知道子不言父过。可是母亲偶尔露出的那抹黯然伤神,却成了她心里拔不出的一根刺。她每次都会问自己,为什么男人朝三暮四就是天经地义,为什么女人委曲求全才是贤良淑德!
若是母亲跟那范姨娘一样,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的,那丈夫这样对待,也无可厚非。可是,这个家,是母亲撑起来的啊。府里的进项,她虽不清楚,却多少也有些了解,若没有母亲,父亲那些俸禄,那够她们每日每月这般的开销的。
“太太。”看了好一会,千瑶才轻轻开口。
金氏回过神,转头看了她一眼,似怔了一下才道:“进来吧。”
千瑶行至金氏跟前垂首站住,金氏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身上穿着缠枝杜鹃花儿亮缎压边的嫣红色袄裙,腰上束着翠绿绡纱汗巾儿,发上带着卷凤尾小金钗,耳上垂着胭脂石小耳坠,明艳亮丽的色彩,衬得那如花般的年纪,倒让人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这丫头,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变得这般漂亮了。金氏心里一叹,随后就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小柜边,拿出一个小锦盒,完后才走回来,重新坐下,打开那盒子,看了看,才递给千瑶笑着道:“今儿三姑娘那边的事,你做得不错,这是赏给你的,拿着。”
千瑶怔了怔,抬起眼看了金氏一眼,只见她面上已去了刚刚那等黯然伤神之色,又恢复了平日里当家主母的气派。千瑶言了谢,走上前接过一看,原来是支金花蝴蝶钗,造型极为精巧,成色亦是上等。
“这是我年轻时候戴过的,这金钗,搭配你这身倒是挺合适的。”金氏一笑,接着道:“我年轻时多穿那等淡雅的衣衫,所以这金钗也就戴过两次,完后便搁了起来,再没动过。如今给你,倒也算是给它找着了合适的主!”
金氏说话的时候,千瑶却还看着那金钗,直到金氏说完后,她才抬起脸迟疑地问道:“这金钗不是别人送给太太的么,这赏了我……”
金氏一听这话,忽然一怔,只是马上又是一笑:“既然给了你,你好好收着就是。哦,如今中秋也近了,按例,府里都会给丫鬟们添新衣。你今儿立了功,又这些日子办事得力,所以这次添新衣,你可以先去选几件自己喜欢的样式花色,然后再让人裁衣。”
千瑶怔住,有些愣愣地看着金氏,不知为何,总觉得金氏对她的态度变化很大。似乎,似乎带着几分怜惜之意,是因为今天那事,还是,还是……
“还傻愣着做什么,不是有重要事要对我说吗?天也不早了,你说完,早点回去歇着。”见她怔住,金氏便又道了一句。
千瑶回过神,再仔细看了金氏一眼,心里一时没法确定,又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心里太渴望了,所以不免就生出错觉来。如今她的处境好容易才转过来,身边又没有可信任可依靠的人,再不敢像之前那般鲁莽。所谓的任性,其实是建立在别人对自己宠爱的基础上,没了宠爱,首先面临的就是自强自立,哪还有任性的余地!
将心中那点妄想压下去后,千瑶随即就换上一副既认真又凝重的神色道:“今儿我从三姑娘那一出来,不想竟会在那附近碰上范姨娘,且当时她瞧着就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见着我后,还上前打探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