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带着满身伤痛,蜷缩在大牢里,任虫鼠在身上跑过,等待着朝廷的判罚,陌生官员的审问,不知何时就会被推在阳光下行刑,她怎么能不怕呢?
“我陪着你。”广平侯伸出手将她搂在怀中,她已经没有了一头柔顺的长发,身上也没有了那淡淡的清香,可就是在此时,他才发现那些美好根本不及她的一颗心。
若你知道一个人如何深爱你,便会恐慌失去她,因为从此之后无论去哪,再也没有这样一颗心相随。
她的眼泪落在他胸口上:“侯爷,你不该来。”
“我时日无多了,”广平侯道,“有生之年不能看着你如此,我会求朝廷让我将你带回西北。
假以时日,同穴而眠。”
“我不怕了,”广平侯夫人微笑,“我只想在你怀里睡一觉。”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忽然梦见第一次见到广平侯的那一刻,远远的看着他骑马而来,那时满心的恨意。
如今回想起来,是如此的英武。
假以时日,同穴而眠。
够了。
……
崔氏的遭遇让整个广平侯府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赵慕微紧紧地抱着清欢哭得厉害,赵二爷一直沉默,他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到底是对还是错。
清欢轻轻地拍着赵慕微的后背:“我们先将屋子收拾好,万一夫人能够回来,也能住的舒坦些。”
赵慕微点点头。
崔氏受了重伤,没有治好的希望,父亲为广平侯奔忙,希望朝廷网开一面,让崔氏最后的日子能在广平侯身边度过。
“二爷,宋大人来了。”
赵二爷立即抬起头:“快将人请去书房。”边说边迎了出去。
赵慕微看向徐清欢:“二哥想要向宋大人打听大哥的事。”
广平侯世子爷在西北就遭人毒手,可惜尸身已经很难辨认,广平侯府想要弄清楚,必然要找到知情人。
赵慕微急于知道消息,拉着清欢等在书房门口,隐隐约约看到赵二爷向宋成暄行礼,不多一会儿,赵二爷拿出一张舆图,红着眼睛道:“哥哥曾向宋大人提及,如果朵甘思攻打大周,我们要如何应战,现在我就拿着舆图去找父亲,兵部正为此事发愁,我若是将哥哥的主意说出来,也许能借此为父亲、母亲求个恩赦。”
听到这些话,徐清欢不禁惊讶地看向书房里的宋成暄,西北叛逃的将领是宋成暄带兵抓的,想必他对西北的形势也有所了解。
这应战的法子真的是广平侯世子爷所想?
今生的奸人和她前世所知的奸人,好像不太一样。
第八十六章 仇人
宋成暄抬起头来,看到她站在院子里望着他。
此时此刻她目光中少了几分戒备,不过却饱含疑惑的神情。
他不由地想起那日凤翔茶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无意之中的四目相对之时,却让她目光一变如临大敌。
之后山脚下,她接回赵曹氏的儿子,又看到了死里逃生的广平侯夫人,抽丝剥茧地将案情分析清楚,便愿意与他一起查案。
只相信眼前看到的,信任自己心中的推想。
就像现在,他能骗得了赵二爷,却逃不过她那双眼睛,这舆图的确是广平侯世子所画,应战法子却不是广平侯世子所想,而是他的主意。
西北战局看似是僵在那里,但是随着朵甘思内的时局变化,总有一天有场硬仗要打,广平侯世子与他提起过几次,朵甘思的jūn_duì 生于马背,擅长奇袭,大周jūn_duì 固守城池一日不敢松懈,生怕眨眼之间朵甘思的jūn_duì 就会兵临城下,时间久了精力被消耗,再与朵甘思对战自然难敌对手。
多年来,朵甘思用这种偷袭的法子占尽好处,错纳土司也是个诡计多端的人,他刚刚在朵甘思确立了自己的地位,既想要个胜仗奠定自己的地位,又不想损失太多人手,必然会发挥他所长,先用他的骑兵奇袭打开战局。
若是此时广平侯改变战术变守为攻,一定会打错纳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朵甘思军营位置变化多端,想要绕到错纳jūn_duì 背后下手着实不易,本来这件事很难达到,可现在正是一个转机。
错纳当年利用王允挑起战事,加害康吉土司的事被揭开,接任康吉土司兵马的布让土司也被错纳的压迫下苟延残喘,如果布让肯与大周联手,让大周的jūn_duì 从他管辖的关卡内进入朵甘思,就能让错纳铩羽而归。
对于大周和布让土司来说,这是一场迟来的报复。
错纳受创,几年之内不敢再发起战事,布让也得到喘息的机会,如此,布让何乐而不为。
“宋大人我该好好谢谢你。”
赵二爷去而复返,伸开手给了宋成暄一个拥抱,虽然抱起来就像一块冷冰似的,丝丝冒着寒气,赵二爷还是忍了,真心感谢,不能惧怕这点霜冷。
看着木然立在那里的宋成暄,徐清欢差点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这一幕着实不太好看,不过好在赵家兄妹素来比旁人更热情,不会在意宋成暄的疏离。
赵二爷想要拉着宋成暄再说些话,宋成暄却不肯再留。
赵二爷将人送出去,回来时还是一脸舍不得的模样:“奇怪的很,东南宋家应该善水战,宋兄却对什么都了解的很,都说虎父无犬子,宋兄祖上竟然没有在朝中任过职。”
赵慕微道:“这有什么奇怪,难道大周勋贵的子弟都擅长打仗吗?”
徐青安刚刚踏进院子却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禁咳嗽了一声,赵二爷也被妹妹说的羞臊,两个人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找了借口离开。
看到二哥的模样,赵慕微一时想笑,可是想想父亲和崔氏的处境,心头就像压了块石头。
“清欢,我想好了,虽然我心性不如你和……母亲,但是我会尽量改我的脾性,”赵慕微说着与徐清欢靠得更近了些,“不要荣华富贵,只要能够保护、支持家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