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长公主抿了一口茶才道:“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在荣平县主家中。
那时候父皇宠溺我,让我去县主家中做客,因为没有多少人知晓我的身份,那段日子我倒是过的无拘无束,有一次太过贪玩在园子里时间久了,中了暑气,下人扶着我坐在阴凉处等人请郎中来,就被他看出了蹊跷,遣人送了一碗解暑汤。
我身边的人对这种来历不明的药石不放心,于是找了借口推脱放在了一旁没有去喝,这件事多少有些折损他的颜面,然而他仿佛并不在意,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再次见到他,他还是那般的模样,对一切看起来都很随意,那些富贵、荣辱在他眼中如同云烟,他的模样不出众,家世更加平凡,可他的日子却过的比我逍遥自在,若是一切都这样恬淡该多快活。
我从出生之后就一直在宫中,身边的人要么阿谀奉承,要么话语间暗藏机锋,很难与谁能够这样直率、坦诚的相处,这样过了许久,有一阵子他忽然没有前来,我才发现心中是如此的失落。
我以向他借阅医书为由约他相见,发现他整个人清瘦许多,询问他才知,他大伯主张分家,家中闹得鸡犬不宁,他忙着劝慰父亲、母亲,我问他可争到了些什么?那时我竟然心生不平想要为他筹谋。
他却一笑了之,说家人之间争夺,从来没有谁能赢,即便得了好处又如何?伤及的都是最亲近的人,那些东西远不及亲人之间的情份。”
说到这里华阳长公主目光深远:“生于帝王家,从小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然而也有许多东西永远也得不到,就是那时我对他有了倾慕之情。
大约是看到了外面的繁华,回到宫中之后愈发无法忍受那枯燥、充满争斗的生活,加之心中怀着对他的思念,我就一病不起,父皇一眼就看出我心中的思量,询问我身边的奴婢,从而知晓了他。
我记得那天父皇下了朝,召我去书房说话,父皇问我是否有意嫁给他,我……心中莫名欢喜,从来没想过父皇能够应允,毕竟他的家世着实难以与皇家般配。”
华阳说着看向徐清欢:“你也是女儿,应该可以明白父亲的爱护之意。”
徐清欢点头:“先皇是想让您尽可能像寻常女子那般生活。”
华阳长公主叹了口气:“也是我的错,我与驸马独处多次,知晓他尚未婚配,却从来没问过他是否有婚约。
后来我知晓他与田大小姐已经定了婚期……那时父皇已经命礼部拟旨,我心中难过,却不想因此让他怨怼,于是约他见面想问个清楚,若他不愿,我也可以想方设法让父亲收回成命。
这时苏纨父亲却出了事。”
徐清欢听田大小姐说起过这些,抬起头来看向华阳长公主:“苏老太爷是真的用错了药吧。”先皇真的有意拿捏苏家,有千万种方法,苏老太爷不过一个太医,想要对付他太过容易,何必用当今皇上身边人的性命去换,当日她听田大小姐说及此处,心中就怀疑苏纨是故意暗示田大小姐,苏家被皇室拿捏,若不从命就会大祸临头。
倒是华阳长公主为了救出苏老太爷,不惜动用与皇上姐弟之情。
华阳长公主道:“这桩事过后,田大小姐生了痘疮因此病故了,我们的亲事也就定了下来。
或许是这些事,让他改变了心性,以至于变成这个模样。”
“不对,”徐清欢摇头,“这世上最难看透的是人心,您在县主家时,驸马爷没有提起自己的婚事,您焉知他不是故意回避。”
华阳长公主沉默,半晌她才又哑声道:“我也许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他。”
“公主,人都抓住了。”
听到管事的禀告,华阳长公主眼睛中一闪哀伤:“接下来,我们要去看他了吧,我只希望他……还没有完全沉沦。”
第二百九十八章 杀妻
苏纨很是狼狈,他身后的倭人,不但穷追不舍,而且找到机会就会射出箭矢,他们在逃命之余还要躲避这些利器的侵袭,护卫一刻不能停歇地划船,明显已经体力不支,就在他们将要坚持不下去的时,终于看到了挂着常州水师旗子的大船。
“驸马爷,是总兵,总兵大人来了。”
苏纨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挺直脊背,摆出皇亲国戚的威仪,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常州总兵。
常州总兵发现了苏纨,立即赶过来吩咐:“快,救驸马爷。”
苏纨眼看着大周将士前来营救,他不禁松了口气,身上一放松,眼前顿时发黑,差点就晕厥在那里。
常州将士七手八脚将苏纨扶上大船。
“驸马爷,您没事吧。”常州总兵惊慌地望着苏纨,若是驸马爷的性命丢在这里,他恐怕也要活不成。
苏纨睁开了眼睛。
常州总兵立即上前亲自侍奉苏纨喝了些水,然后心疼地道:“驸马爷为了大周百姓真是尽心竭力,即便……是这样的结果,也不怪驸马爷。
卑职方才看了,这些倭人该是倾巢而出,带着倭国所有的精锐前来,倒不是说他们有多厉害,我们常州水师本也有一战之力,可惜在安义侯一战上耗费太多,已经是强弩之末,若不是有报国之心,谁能硬着头皮出战,您这样作为让我们武将都要汗颜。”
苏纨只看到常州总兵口沫横飞,他耳朵是一阵嗡鸣声,恨不得一巴掌甩在常州总兵的脸上,真是一个废物,他之前还觉得这样的奉承十分受听,现在只觉得刺耳。
安义侯带了多少人?他带了多少人出战,竟然落得如此境地。
他的确实要汗颜,之前的思量就在对战那一刻全都土崩瓦解,转眼之间溃不成军,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要的是威风凛凛,让所有人真心臣服。
苏纨踉跄地站起身吩咐常州总兵:“追过去,看看战况。”不去看看他难以心安,谋划多年,他付出了什么谁能知晓?整日里在长公主面前俯首帖耳,卑贱至极……却只换来片刻的威势。
宋成暄输了则以,万一打了胜仗,那他真就是为他人做嫁衣。
“驸马爷,”常州总兵惊诧,“我们……不该去了啊。”已经折损那么多人手,他们还要过去是要送死吗?
他们应该退回大周再做计较,否则奔赴到那里定然被人守株待兔。
苏纨冷冷地看了常州总兵一眼:“你害怕了?”
“不……不是……”常州总兵立即否认。
苏纨道:“宋成暄为何会在这里?你不是说泉州的薛沉说了,他们只会留在近海吗?”
常州总兵睁大了眼睛:“驸马爷您再说一遍,泉州的人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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