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亡国的帝君献给西周的帝王,这无疑将是西周的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史官亦会竭尽所能地去渲染这份丰功伟业。
哪怕,丰功伟业的背后,沾染着无数人的鲜血,都不会让它的宏大有一丝一毫的褪色。
而,对于我们女人呢本以为进了宫,便得到一生一世的富贵,岂知,要面对的,不仅是宫廷争讹的步步皆惊,更是覆国之灾后的种种不堪。
今天,我虽然安然无恙地坐在这暖车香衾中,下一刻,殊不知,又会不会是她们中的一人呢
目光所及处,又有一队士兵押着数十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往林中行去,未过一会,传来的,是女子凄厉的叫声,然后,我看到,其中一个女子,满身血污跌撞的跑出林子,竟然是薇贵姬,她疯颠地笑着,往我所在的车辇方向奔来,但,距离还很远时,她的身子陡然倒下,血从她的颈处喷溅而出,我惊骇得用手捂住嘴,仿佛那血就喷渐在我脸上一样,身子不自禁地往后挪去。
他的手扶住我的肩膀,带着冰冷的温度:
“怎么,怕了”
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那些曾经和我一样明媚鲜艳的女子,在军营中沦为什么,更明白了,这只手的主人,是何等地狠毒。
我想保持冷静,象以前一样,但,我的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在他的手下战兢地颤抖。
他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带着另一种绝狠的意味:
“如果你不听话,下场不会比她们好。”
第三章 订盟约4
“你到底让我做的是什么事”我不露痕迹地避开他拥住我肩膀的手,语音出奇的平静。
只有我知道这份平静下,需要怎样的抑制忐忑的心情才能做到。
“继续进宫为婢。”他薄唇微启,带着檀香的气息从耳边拂过,“当然,这只是第一步。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会等到你有能力做时,才一步一步告诉你。”
他的语声依然温柔地仿佛三月的春风,但,我听得懂,这份温柔背后的蕴积的阴鹭。
我没有再说话,仅将茜纱窗放下,那一抹淡淡的红辉映进我的眸底,方才那片血腥之味,亦渐渐隐去。
从南越的后妃,沦为西周后宫一名卑微的宫女,倘若,这是唯一活下去的路,我愿意接受这份安排。
毕竟,身为后妃这两年,我品到的,是孤独和落寞,所有年少时关于举案齐眉的憧憬,在这两年内,一点点被蚕食怠尽。
如今,国既破,家不再,到哪里,做什么,其实,对我的意义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上卿的千金,曾经的丽妃,都随着冼玉宫的一场火消逝吧。
从此,这世上,只有墨瞳,再没有澹台婳这个人的存在。
此刻,我终于记起,伴我十四载至今的名字,澹台婳。
我轻轻闭上眼,心绪归于淡泊,唇边浮出一抹笑意,纵是带着几许的莫奈何,可,必定仍旧是倾城之笑。
我的笑,一直是最美的。
这一笑,笑尽的,不仅是过往的云烟,更是西周后宫今后因我的到来,所发生的颠覆。
君王杯中江山瘦,红颜倾城薄情笑。
这是我墨瞳的命数,亦是嬴玄忆,嬴玄景的命数
第四章 复进宫1
抵达镐京的那天,景王换骑了俊马,我也下车辇,并入士兵的队伍中。
听着鞭炮雷鸣,欢声跃动,镐京百姓在安庆主道两侧纷纷以无比的喜悦来迎接这场昭示着西周更为强大的凯旋。
景王戎装英飒地骑在马上,我偶尔抬起的眼眸,看到明光铠下,他的周身,仿佛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晖,宛如天神一般,让人景仰。
但,这份景仰对于今日的我,不过意味着一场交换。
在簇拥的人群中,我依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转瞬消失,再看不到。
仅看到,我曾经的夫君,以及南越最尊贵的女人,姬太后,在队伍的另一侧,终于,低下他们以往高傲的头颅。
于我,又何尝不认命呢
我听到三呼万岁的声音,应该是西周的帝王御驾亲自欢迎大军归京。
而我由于身处队伍的尾侧,此时被景王身边的一名亲信悄悄地引往镐京的一间民居。
那一晚,景王来到这看似不起眼的民居,交给我一样用蜜腊封住的白玉膏脂,嘱咐我涂于脸上,并且每次洁完面之后,都要重新涂上。
涂上这层膏脂后,我本来灿若桃李的粉脸蓦地变成毫无气色,甚至略带着些许苍黑的平凡容貌。
我淡然地接受他的安排,并没有惊讶,或许,女子无貌,在宫中,更加能够生存。
第二日,一名身着紫色宦官服的内侍将我带进宫中。
我不知道景王究竟要我做的是什么事,我只知道,在我离开时,那名内侍将一张写有我身世的纸郑重地交给我。
进宫前,依然要接受那一道,在我看来是屈辱象征的验身。
无论秀女或者宫女,都必须是处子之身。
但,即便是屈辱,又有什么关系呢
国破后,我本就无家可归,倘若能以宫女之身一直到老,至少还能活着。
人,原来,就是这么卑微地为了活,可以放弃一切,包括荣华,包括尊位。
我容色不惊地接受着入宫前的一切检查,直到老嬷嬷满意地点头。
直到,那名紫衣内侍带着我到内务府领了腰牌。
第四章 复进宫2
西周,承明十五年,我成为昭阳宫中的一名宫女。
昭阳宫,西周皇上寝宫。
直到那时,我才把他的名字记入了生命中当今的西周天子,承明帝赢玄忆。
在南越时,对于西周的认识,我是浅尝辄止的,仅局限在一个国名上,如此而已。
至于谁为帝,谁为将,都是男人手中的乾坤之争,对我来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但,此时,我却因这一念,彻底改变了人生。
平日里,我只负责打扫宫院,倒也十分清闲。
只是,我一直揣测不到,景王安排我到昭阳宫做宫女的用意何在。
他,始终是我看不透的人。
既如此,我乐得安然度过这短暂的,也是最风平浪静的一段日子。
第一次见到承明帝赢玄忆,恰逢我当早值,扫完宫院,就听外面有内侍尖利声音通传声。
正是他下朝回宫的时候。
他迈步走进宫中,有淡淡的香气随即萦绕我的鼻端。
我慌忙低下螓首,一瞥中,只看到旒冕垂下的十二串白玉珠遮住他大半的面庞,身着玄色龙十二章纹服,纁色围裳,昂然地从御辇中下来,径直往殿中行去。
这是他给我最初的印象,威仪,那种高高在上的威仪,全然不似我曾经的夫君,南越君主青阳慎远。
帝王之尊,就该是如此的吧。
他登基那年,北溟就被纳入江山的版图。
十五年后,南越终于也归他所有。
他终于成为一统天下的帝王
因着这点,彼时的我,对他甚至有着些许的景仰,而对于亡国之耻没有一丝的恨意,或许,我真的是浅薄如斯,为了生存,连恨,都可以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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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复进宫3
西周后宫,没有独宠之人,皇后之下,三妃平分秋色。
中宫文哲皇后,为当朝丞相风念之女风薏。
宫内正一品三妃分别为宸妃上官雪,淑妃沐烟蕊,惠妃盛倩。
这些是我能记住名字的,因为是宫内最大的主子,做为昭阳宫的宫女,不仅要认脸,还得记下这些正经主子的样貌。
三妃之中,姿色最为出众的,是宸妃上官雪,初见她承恩的那晚,即便去了所有的钗环,远远望去,依然宛如天人。
她是妃位之尊,所以每次侍寝,不会由驮妃公公驮进后宫,而是有专用的肩辇,下辇后,一步一步迈进承恩殿。
可,她的圣宠,和其他两妃持平,并未见有过之处,每月,也至多一次的翻牌。
听同当差的宫女云纱说,本来,前朝三妃的位分应该是,贵妃,贤妃,德妃,但承明帝大婚之后,将三妃的位份彻改。
当中的因由无人能知。
只在三妃上,设皇贵妃一位,至今仍是悬空。
三妃之下的妃嫔数量也远远超过南越后宫。
原来,一个帝王并非俭于后宫,才能握住江山,譬如青阳慎远,专宠皇后一人,最后,还是落得国破的下场。
每晚,承明帝都会翻牌。
有时,恰逢当值,我站在宫门边,看着那些内侍将一个个妃嫔扛进那昭阳宫的承恩殿内,每晚的人,却都是不同的。
可,从未有过间断。
这位君王,即便英明,应该也是好女色之人吧。
如此这么想时,还是有些辛酸涌上心头,关于南越后宫中的两年间,我始终是名弃妃。
弃字,于我,终是心头的一抹难以言喻的伤痛。
作者题外话:亲爱的大大们,元旦快乐永远快乐
第四章 复进宫4
我是住在昭阳宫后的西四所中,和云纱俩人一屋,在宫中,住的地方也算是好的。
但,真的做了宫女,尤其是西周的宫女,才知道,宫女也有着宫女的辛苦。
譬如睡觉,宫女睡觉不许仰面朝天,必须侧着身子,拳着腿,这种睡姿让我每晚睡得都不熟,日间起来,身子的几处地方也带着微微地酸乏。
穿着需极其朴素的,并且不允许描眉画鬓,除去正月能擦胭脂以外,平日仅能穿两色衣裳,春夏是绿色,秋冬是紫褐色,惟一能有新意的地方,便是袖口、领口、裤脚、鞋帮的绣花,可,仍需以雅淡为主。
如宝石玉器一样,由里往外透出润泽来,却不能像玻璃球一样,表面光滑刺眼。
这些,无疑都是怕抢了正经主子的风采。
和云纱去盛惠妃的福臻宫送皇上赏赐时,我曾亲眼看到,因底下宫女戴了一枝略为亮眼的珠花,便被盛惠妃罚跪在宫院前,后来听说,直到第四日,人奄奄一息时,才被宫里的内侍拖到暴室去。
一进暴室,进得去,便出不来,云纱轻轻告诉我,接着,噤声,眼底的眸光流转,带着几分清晰的惧色。
这后宫,除了帝王之尊,其实,有谁的命真是命呢主子尚不知明日,何况,区区一名宫女,是死是活,在进宫那日,外面的人,就断了念想。
想到此,身上,还是有些许的寒意涌来,我借着倒水,遮去脸上瞬间的苍白。
幸好,昭阳宫的主子是承明帝,除了近身大宫女袭茹,月琳之外,主事的顺公公也不刁难下人,是以,在昭阳宫中当了月余的差,我的中规中矩,并未让自己受过任何惩处。
这一晚,云纱去打水未回,先前领我进宫的紫衣内侍突然来到屋中,进宫后,我才知道,他叫小德子,是承明帝跟前,内侍总管顺公公门下的得意弟子,在后宫,虽然资历不深,可,连皇后宫中的主事内侍季公公见他,都得礼让三分。
但,我知道,他真正效力的主子,是景王。
见他来,我起身,微微福身行礼。
这是我进宫后,他第一次来找我,显然是景王有所吩咐。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紫色的锦盒,递于我:
“这是景王命奴才交给姑娘的,请姑娘按着上面所说的使用,必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第四章 复进宫5
我伸手接过,打开锦盒,有淡淡的香气袭来,似麝非兰,确是十分好闻。
盒内血红锦缎上,一字排开三颗腥红的药丸,
盒端的盖沿下,附着一张纸,上面仅写一句:
“将此药丸置于脐处,每隔一月换一颗。”
“姑娘,十日后,景王请姑娘,子时往倾霁宫一趟。”
“倾霁宫”
纵然入宫为奴不过月余,但,甫进宫,掌事宫女袭茹曾把宫中规矩逐一知于我听,其中包含一条,倾霁宫为禁宫,擅入者,赐死。
小德子看出我的惊讶,笑道:
“景王让姑娘去,姑娘旦去无妨。十日后,倾霁宫的守卫皆会撤去,姑娘进去,自然明白景王的用意。”
去,或许会被赐死,可,不去,我自然知道景王的手段。
我低眉敛眸,恭顺地道:
“墨瞳知晓了,有劳德公公回禀景王,十日后的子时,墨瞳定会去往倾霁宫。”
“咱家会回禀景王的,姑娘早些安歇吧,这宫里若有需要咱家处,尽管开口。”
我淡淡一笑,福身行礼,待他离开屋内,才发现,捧着锦盒的手心,起了些许的粘汗。
我将锦盒收于箱匣中,取出一颗药丸,置于脐内。
当晚,云纱打水回来,见我已歇下,洗漱后,便挨着我睡过来。
“云纱,有件事,我一直奇怪。”
“什么事”她的眼睛在黑夜中晶亮晶亮地发着光。
“今天我奉旨去鸾鸣宫送皇上赏给宸妃娘娘的应时鲜果,经过倾霁宫,觉得很是奇怪,怎么那么大一座宫,偏偏封了呢”
“嘘,这事,可不能擅提,这倾霁宫啊,据说真是不详呢,此宫住的,都是前两朝皇上极其盛宠的女子,但结果,或被废,或是死,都不是好下场。前年,皇上也曾下旨开过这宫,赐于一位娘娘,但,还是应了不详的诅咒,没过几月,宫里的娘娘被废到繁逝宫,随后又是封宫。”
繁逝宫,是冷宫的所在,我噤了声,不再多问,云纱侧蜷着身子,没一会,呼吸均匀地,已是进入梦乡。
第五章 初相见1
翌日,晨熙微露,云纱嘟囔着醒来:
“咦,我昨晚还以为你薰了香,但今早,怎么这香还没散呢”
我本睡不沉,她轻语间,我的鼻端也萦绕着淡淡的香气,似麝非兰,如同昨晚锦盒中的香味一样。
素手抚上脐上,那颗药丸仍在,心底隐隐知道,景王的用意,黛眉颦了一下,旋即松开。
即如此,又岂是我能抗得的。
只是,心中,却着实不愿意的。
且过一日,是一日吧。
十日,在后宫,不过如白驹过隙。
每日间,都是一样的差使,我想,很多宫女,就是这样在日复一日间,磨灭所有期待,逐渐老去,白发两忘。
而我呢,从后妃到宫女,心路,纵有不适,但,活着,终是好的。
第九日晚上,云纱在宫门当值,不到卯时,是不会交差回来的。
明日,本是轮到我当值,可,小德子借了老嬷嬷得恩准出宫探亲的因由,重新命月琳排了班,月琳碍着他是顺公公的门生,也不便发作,如此,明日,我倒是得了一天的闲差,在辰时前,扫完中庭,即可卸差回屋。
一个人歇着实是无聊,我才吹灭蜡烛,准备睡下,小德子轻叩门响:
“姑娘睡下了吗”
我复点了蜡烛,起身开门:
“刚准备歇下,德公公有何吩咐”
“这是景王命咱家给姑娘的,明晚,切记换上。”
我伸手接过,是一个包裹,里面沉甸甸的,略有些份量,想是衣物之类。
“姑娘,可会唱曲”
“幼时曾学过些许音律,不知德公公要墨瞳唱何曲”
他一笑,将一张纸一并递给我:
“这上面有谱和词,明日姑娘往倾霁宫,照着上面的,唱来便可。”
我应声接了,他又转身消失在夜深处。
作者题外话:走过看过的,留个脚印。。。让雪知道你们啊。。。投票或者留言吧。。。好冷清啊。。。。写得好没动力。。。。。这文有人看吗
如果继续冷清。。下章雪写不出精彩的来哦。
第五章 初相见2
第二日,正是承明十八年五月初三。
我卸值下来,方打开那张纸,纸上写的,是一首宫怨的词谱,描述的,无非是宫妃长久得不到帝王垂恋的思郁之情。
出身南越上卿之家,虽不能称精于音律,但也略知一二。只是,轻吟这词曲,心里,恍恍然的,还是会有所触动,曾经,身为弃妃的两年,难道,我真的,对帝君之恩,没有一丝的期盼吗
可,即便再有所期盼,在这两年中,也早蹉跎掉所有曾经初进宫时的希冀。
细细记下,随后,才打开包裹,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件白色纱裙,并一枝簪子,簪子应是纯银制成,与纱裙一样,并无多大的特别之处,
我将一切收好,已是晚膳时分,宫女紫燕敲了下虚掩的屋门,我起身上前,她站在那边,却并不进来:
“今日月琳姐姐身体不适,临时抽了云纱到前殿连值晚差,顺公公吩咐,明早你去代值前殿的差,可记下了,申时前,必须到前殿候着,若晚了,可不止一顿板子的事。”
她是昭阳宫资历深的宫女,平日里,架子也是端得比一般的宫女要大,我唯唯应了,她返身前,皱起娥眉,道:
“别薰这么香,万岁爷素来忌讳这种艳香,你可仔细着了”
说罢,并不正眼瞧我,拧身离去。
我淡淡地笑着,今晚,云纱是不会回来了,这倒也免得我出去惊到她。
听更漏响时,我已换上白裙,青丝绾了一个如意髻,仅插那一支簪子。
如此平淡无奇的装扮,我并不明白景王的用意是什么。
可,他即让小德子单独拿来,定是有深意的。
吹熄蜡烛,并不提宫灯,从昭阳宫的后角门出去,小德子早在那边候着,见是我,抿嘴一笑:
“姑娘今晚这么一打扮,果然是好的。”
说着,用手替我正了下簪,我略颦眉,轻侧头避过,他也不恼,只叮咛了一句:
“唱完曲子,丑时前一定要回来,咱家在这,替姑娘只守到丑时。”
我颔首,他已替我开了角门,深夜的后宫,是我所不熟悉的,白日的甬道,在此时,宛如迷宫一般,铺天盖地的,仅是那红墙围就的一方囚牢。
第五章 初相见3
倾霁宫不如鸾鸣宫离昭阳宫甚近,但也所处居中,相距不远。
纵是长久无人居住,一树一瓦不见疏漠,皆在暗夜中摇曳出一地生姿的树影,宫内蜿蜒的一泓溪水,沿着回廊,似玉带将整座宫于碧翠处连接,那愈深的翠浓,蔓蔓地染渲出一道霓光,辉洒于彼时的寂寥。
迈进殿门时,我的眼眸触到那一袭清冷月华,若淡非淡的光华流转间,恰似染了极浅至淡的一抹血色,渐渐醇厚地积蓄起来,在庭院的树荫斑驳光影中散落,洇着那玉色的鹅卵石铺就的甬道亦着了一丝隐晦的腥气,绣履缓缓踩过疏影,血红浸上了履尖,再避不开,只嗖地一下,便沁了进去,映着这个夜晚,终不再苍白平和。
沿着回廊走至碧溪边,隐约,有悠远的箫声传来,轻柔婉转地回拂于这个接近死寂的宫中。
我不知道,这箫声是从何而来,仿佛,近在咫尺,但,又不甚真实地存在于某一隅中。
我没有忘记此行来的目的,纵然心里对景王的安排有着质疑,可,我没有忘记那个交易,因为,那个交易,我才可以继续活下去,或者,还会如他所说,活得更好。
轻启樱唇,那首宫怨曲悠缓溢出:
“可怜芙蓉面,日日见消瘦;玉肤不禁衣,冰肌寒风透;
色殊反成弃,命歼何可畴。君恩实疏远,妾意徒自诟;
但记前盟誓,谁识白袖柔;郦歌声未闻,彷徨蹝履走;
心常含君王,龙体安康否;夜宴莫常开,豪饮当热酒;
婀娜有时尽,明夕锁新忧;素颜怎尽欢,君王怠相酬;
三千粉黛殇,一朝徒白首;独醉宫墙月,回眸百媚休;”
唱至情深处,忆及昔日身处南越后宫的种种不堪,遂款款起身,蕙抒水袖,旋点金莲,一个转眸,那箫音愈近的窸娑扑面间。
却见,那白衫之人从柳荫树深处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