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张老大不可置信的盯着马车中的女人,一双虎眸瞪得大大的,那眼神里,有后悔,有害怕,更多的则是恐惧与绝望。
没有下车,沈雁雪从头至尾都在车厢内,她收回手指,拂了拂自己晶莹润亮的指甲,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从今以后,没有天山寨,这样,我能过去了吗”她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可无形中释放出的威压,却让人毛骨悚然。
车厢里的男人
小晴天看娘已经将人处理完了,他一步跳下马车,走到那张老大面前,蹲下身子在他怀里摸了摸,待摸出了一大叠银票后,他一双圆溜溜的瞳眸可谓晶晶发亮。“竟然有三百两,看来叔叔今天的生意不错哦,这些银票估计叔叔以后也没机会用了,不如就送给晴天吧,好不好”娘说不问自取是为贼也,他不是贼,所以他有问清楚,而且很有礼貌的在问。
“给给你,给你”张老大这下哪里还敢得罪这对瘟神,这对mǔ_zǐ 简直是疯子,哪有人几句话不对就杀人的那女人空有一副气质出众的长相,却分明是个魔鬼。
得到了他的肯定,小晴天心满意足的揣上银票,又跳上了马车,却朝着自家娘亲问道:“娘,他们身上有这么多银票,山寨里肯定有更多,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沈雁雪看了看天色,悠淡的眉毛拢了拢,缩进了车厢:“不了,启程回京,我不想再耽搁路途了。”
小晴天嘟了嘟嘴,没什么意见的再次唤了大黄一声,大黄嘶了一声,便奔腾了起来。
待马车从那辆翠盖珠缨车前行驶而过时,却没人注意,珠帘微微晃动了一下,可见刚才的一幕,豪车内的人是看到的。
“王爷。”翠盖马车前小丫头移步到车窗边,朝着里头的主子问道:“刚才那针,就是雪撒纷落”
车厢里沉吟了一会儿,才响起一道夹带着丝丝轻笑的温润男声:“嗯,就是雪撒纷落,听闻上次淮南都尉使出使淮南,一行三十个侍卫,加上都尉使本人,就是在顷刻间,被人以这样的针法夺了性命。”
“那王爷,这人可是天蚕楼的人”
这下车厢内没声音了,不知过了多久,待车窗下的小丫头都有些不耐烦了,才听里头“呵”了一声,转而悠道:“启程吧,柔柔。”
被唤作柔柔的小丫头微微抖了抖,嘟着小嘴,边跳上车板,边第一百九十八次纠正:“王爷,我叫红柔。”每次王爷用这种腻得发慌的声音唤她的时候,她都有种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的冲动,王爷就不能用正常的口吻和她交谈吗
不多时,翠盖珠缨车也行驶了起来,而整个南卫坡官道上,除了几个垂死挣扎的山贼外,就只剩下满地的触目惊心的尸体了。
而张老大倒在血泊中,愣愣的望着两辆马车消失的方向,现在还没回过神来,自己到底是得罪了什么样的人物
过了南卫坡,就离京城也就不远了,加上晴天的驾车技术也不是盖的,不到两天,雁雪mǔ_zǐ 便回到了久违的京城了。
进了京城城门,穿过京城辅道,往前走不到百米,便可看到坐落在京城主道正中心里,那最豪华,最富贵的顶级酒楼了,就是天蚕酒楼,同时也是享誉江湖的暗黑第一杀手组织,天蚕楼的南宁国分舵。
如今大陆大致平分四国,以“田”字为列,若不论周边的数十小国,这四大国,可谓势力平分春色,不相伯仲,却也相互牵制,互相掣肘,因此如今的中原大陆,倒也算是近百年来最为平静的时期了。而天蚕楼,据说最初是一商人开建的,从第一间,逐渐开到了第四间,这四间,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正好分布在大陆四国的各国首都之上,因此这天蚕楼,无论在哪国,可都算是名声大震呢。
万紫千红楼
“哎呀,这不是小小少爷吗小小少爷你终于回来了”酒楼外迎宾的小二一见那熟悉的稚嫩身影,当即兴奋的拔高声音。
小晴天一张小脸咪咪的笑着,抬头望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人,乐呵呵的喊道:“大冬哥哥,晴天走了一个月,你有没有想晴天啊”
叫大冬的小二立刻迎上来,亲昵的将他抱起来:“大冬哥哥当然想你,来,你斌叔今天休假,厨房没人看守,大冬哥哥这就带你去厨房吃鸡腿去。”
“真的,大冬哥哥真好。”晴天小小的脸蛋上沾满了喜色。沈雁雪却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她怎么都想不通自家儿子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吃鸡腿难道他上辈子是黄鼠狼吗
“小姐。”见沈雁雪没吭声,大冬便唤了一声:“小姐不用担心,小的会看着小小少爷的,小姐放心的去万紫千红楼见舵主吧。”
“万紫千红楼”沈雁雪挑眉:“你们舵主去了万紫千红楼”
大冬没什么心机的点点头,一脸的憨厚:“从小姐离开京城的第一天,舵主就去了万紫千红楼,算一算,都有一个月了。”
雁雪有些诧异:“中间他都没回过酒楼”
大冬想了想,最终摇摇头:“好像没有,听说是弯弯姑娘死活不肯出万紫千红楼的大门,所以舵主唯有住在那儿了。”
沈雁雪樱花般的唇瓣慢慢翘起,素净的小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喜色。小晴天看到自家娘亲这不怀好意的笑容,打了个哆嗦,暗自替他家舅舅默哀了三分钟,哎,舅舅真的太可怜了,看样子是又被娘亲算计了
过了三条街,再绕转了一个转,雁雪就到了京城最著名的烟花巷“万花街”了,这里整条街道都是开设的青楼,从街头到街尾,总共也有一百来家,一到夜里,这里就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了,而这会儿虽说刚过黄昏时辰,也隐约也能看到不少客人在街上闲逛了。
既然青楼多,那肯定亦优亦差,按照万花街的说法,越是街头的楼子,越是有名气,有地位的,越是街尾的,自然就越是不入流。
万紫千红楼,正好就坐落在街头的第三家,按照万花街的说法,万紫千红楼既然排在第三家,那就算是京城青楼排行榜里的第三名。
话是这么说,但事实却不尽然,这万紫千红楼是在五年前突然窜起的,里头的姑娘,素质那叫一个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还个个柔情蜜意,摸样更是顶尖儿的上乘,要说别的青楼,一楼子里出两三个花魁也就够了,可这万紫千红楼里的姑娘,却是个个都是花魁,随便一个走到别家去,都是人家捧在手心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物。
只是唯一输给第一第二名的,就是这万紫千红楼里的姑娘,皆是卖艺不卖身,这雅伶也不稀奇,可是一整间三层高的青楼,全都不卖身,这就有些奇怪了,可即便如此,这万紫千红楼依旧是门庭若市。而客人的素质,更是与那些只寻求一夜之情的庸俗之辈完全不同,能来万紫千红楼的客人,第一,必须有足够的银子,第二,也得有高尚的品行。渐渐的,万花街上,万紫千红楼,就成了个特别的存在,也就是个高档的存在,试问不靠肉体,依然能凌驾于数百间青楼之上,这样的青楼,层次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进了大门,里头粉色张罗,莺莺燕燕的画面登时跃然入眼。这会儿虽说才过黄昏,可大厅里也已坐满了客人,沈雁雪没管这些,正想往内堂走,路过的端茶丫头看到了她,忙笑嘻嘻的喊道:“老板娘,您回来了”
打扰人家爱爱
雁雪停下脚步,顺势问道:“仇钰在哪间房”
小丫头捂着嘴偷笑一记:“老板娘您在弯弯姑娘的房门口设下了守卫,又吩咐弯弯姑娘不许出楼子,还叮嘱花掌柜不许给仇老板开客房,按理说整个万紫千红楼,仇老板应该半点立足之地都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雁雪微微挑眉,表情却并没什么波澜。仇钰的性格她还不知道,那个未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男人,她才不信他会乖乖听话,憋死自己也不碰云弯弯。
小丫头又是一笑:“老板娘离开京城的第二天,仇老板就来了万紫千红楼,知道老板娘的交代后,他本是想带弯弯姑娘强行走的,可弯弯姑娘死活不从,说怎么也不敢忤逆老板娘,仇老板见弯弯姑娘执着,房间不能去,客房不能开,他只好只好跑到老板娘的小角楼快活去了。”说完,小丫头一双粉颊已是红扑扑的了,想到一个月前俊朗不凡的仇老板被老板娘接二连三的“吩咐”,震得咬牙切齿,怒无可发的样子,她就想笑。
沈雁雪嗤了一声,朝那丫头挥挥手,径直绕进了回廊。
穿梭一会儿后,入了后院儿,再绕过几栋亭台楼阁,几座假山荷池,她便到了院子最角落的一栋小角楼,仰头看了看顶楼的灯火通明,她如水漾般的眸子弯了起来
刚上了角楼顶层,她就听到房间里头隐隐传来的瑰糜莺弱之声,她美眸流转,也不管里头的人在做什么,素手一扬,就将大门推开:“仇钰,我数三声。”
纱帐内的,传来女子纤弱惊恐的声音:“阿钰,是雁雪姐姐,雁雪姐姐回来了,你快你快起来”
“可恶”这是男人几乎咬牙切齿的怒喝声:“弯弯,你你给我专心一点”
“可是嗯唔”暧昧的互动再次弥漫。
沈雁雪稳着脸,樱唇再启的时候,手也毫无犹豫扬了起来:“三”
话音刚落,袖中一记短刀便飞了出了,接着房顶上一阵响动,然后,顷刻之间,整个房顶竟然轰然倒塌了,从顶梁,到瓦片,竟全像长了眼睛似的朝那白色的纱床砸去,屋里,登时灰尘四起,轰声隆隆~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前厅的人,满厅的客人几乎都能感受到地壳在震动了,几个不知情的满脸疑惑的问着身边的姑娘:“这是打雷了”
姑娘们盈盈的笑着,脸上的表情甜得就快掐出水来了:“不止是打雷了,一会儿还有狂风暴雨呢。”
后院深处,三层高的角楼,就这么活生生的腌了一层,而门外的沈雁雪禅了禅衣衫上不小心沾染的灰尘,眸中带笑的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画面,她的心情,好极了。
怀中死死的护着心爱的女人,仇钰灰头土脸的从砖块瓦片中爬出来,他先快速的捞了块布将云弯弯裹好,再怒目横瞪的盯着门外那翩然潇洒的白色身影,气得胃都要抽筋了:“你不是说数三声吗”
纤尘的身影宛若谪仙,雁雪捂了捂嘴,声音清脆如莺:“我是数了三声,不过一二是默数的,你没听见吗”
“你”他的声音低沉中夹着浓浓的愤怒,墨黑的眸子越发暗红,浑身似乎还都在发颤。
被仇钰护怀中的云弯弯瑟缩的紧了紧身上的布,红着双颊,一脸尴尬的看着门外的纤白身影,很不好意思的启了启唇,却不知道说什么:“雁雪姐姐,我”
赔钱
“行了。”沈雁雪摆了摆手,适时的打断了她:“弯弯,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
说完,她便轻描淡写的瞄着铁拳紧握,极度隐忍的仇钰,唇瓣轻幽一勾:“仇舵主,你也是我们万紫千红楼的老主顾了,想来很清楚楼里的营业规则才是,我们的姑娘,素来卖艺不卖身,虽说不知仇老板趁在下出外公干的一个月,是用什么卑鄙无耻的方式哄骗我家弯弯失身于你的,不过念在你我相交多年,我也不想将事情闹大”顿了顿,不意外的对上他泛冷的双眸,她笑得更加优雅了:“不过弯弯的过夜费,可是半点也能少的。不止如此,这栋小角楼是在下的闺房,仇舵主你找地方快活竟找到这儿来了,看来我这个业主收点租金也是难免的可是租人家房子,却把房子弄坏了,租客是不是也应该照额赔偿”纤白的手指凌空掐了掐,凝脂般的双颊顿时泛起了喜悦的光彩:“弯弯的失身费暂且算一万两,租金和赔偿金,打个折就算两万两,一共三万两,这么便宜,仇舵主应该没意见吧”
“不付。”几乎想都没想,他便脱口而出,墨黑色的眸子因为气恼,或是因为某种程度的欲求不满,隐隐开始泛涨。
早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妥协,沈雁雪也不恼,只转而不慌不忙的看了云弯弯一眼,浅笑倩兮道:“弯弯,雁雪姐姐带你素来不薄,既你当初心甘情愿留在楼里,便该守楼子里的规矩,你可知道你这样罔顾法则,让别的姐妹见了争相效仿,后果会是多么严重”
云弯弯老实,一双柳眉登时就蹙了起来,她垂下臻首,水晶般的眸子里波光粼粼,眼看泪都快掉下来了:“雁雪姐姐,是弯弯对不起您,都是弯弯的错,弯弯愿意接受惩罚”说着,她一个俯身,差点就要跪下了。
“弯弯,”仇钰蹙着眉,及时挽住了心上人。
云弯弯看了仇钰一眼,轻声细语道:“阿钰,你不要拦我,是我错了,雁雪姐姐罚我也是应该的”说着,她精致的脸颊已经开始苍白。
仇钰回头瞪了沈雁雪一眼,毫不意外的在她眼中看到了j计得逞的笑意,他握紧双拳,呼吸几乎是压抑到极点的怒喝道:“我赔钱,行了吧。”
“哟,仇舵主可真大方。”雁雪登时风情万种的妩媚一笑,表情也立刻三百六十度大转:“既然仇舵主答应付钱了,那在下也不会这么不识趣的打扰两位,弯弯,好好伺候着仇舵主,姐姐我就先走了。”话音刚落,她铅华的身影仅是一晃,便消失在了这傍晚昏黄的空气里。
仇钰浑身怒火的站在犹如废墟的房间里,一双眼睛只盯着那死女人离开的方向,胸中怒气翻腾不下,打断了他的好事,然后这么坳了他一大笔钱,最后轻描淡写的就走了,这就是她的目的
新任务
素来单纯善良的云弯弯见仇钰怒默不语,便拉了拉他,柔声道:“阿钰,我想回房。”
仇钰闭了闭眸,满目的愤怒也随即掩去,再睁眼时,曜石般的眸子里只有浓浓的宠溺与柔情:“好,我送你回去。”
送了弯弯回房,仇钰便架上轻功,以最快的速度,飞到了西角深处的花厅里,厅内,一声素白的沈雁雪显然已经恭候已久了,当看到他来了时,雁雪只笑了一下,语带揶揄暧昧的说:“哟,仇舵主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我还以为,还得多等一个时辰呢,仇舵主的动作可真是越来越快了,不过太快可不是好事,若是有需要,还是及早看看大夫治理的好。”
仇钰脸色铁青的哼了一声,径直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声色低沉幽哑:“多少银子才肯将弯弯的卖身契给我”
“嗯”支着下巴思索了好一会儿,雁雪突然莞尔一下,欠扁的吐出两个字:“不卖。”
墨眸一瞪,瞅着她笑靥如花的秀绝容貌,他刀削般的脸庞生出一丝寒意:“沈雁雪,你一定要这么记仇”好歹他们现在也是结义的兄妹,就一点情面也不讲
沈雁雪看他脸色青黑,心情大好的哈哈大笑,笑够了,她随手指了指一旁红木矮几上的一个用白布包着的盒子,抿着唇说:“去验验货吧。”
仇钰虽然被她气得快吐血了,但倒算公私分明,强压下憋火的表情,黑眸子沉了又沉,还是径直走到那盒子前,打开往里看了一眼
端着茶杯啄了一口,沈雁雪不急不缓的说:“三万两加上此次任务的费用一万两,再加来回的车马费,食宿费八百两,一共是四万零八百两,仇舵主,十二个时辰内,可记得将钱存到我的银号里,迟了,我可是要亲自上门讨了。”
仇钰抿紧薄唇,坐回椅子上,一脸公事公办的道:“前两天来了个新买卖,对方提出黄金十万两的交易额,这个任务,有没有兴趣接”
雁雪挑了挑眉:“哦十万两黄金,倒是大手笔,要杀谁”
仇钰冷目瞥了她一眼,口气却难得的严肃起来:“这次是越界任务,所以对方给的银子比较多,整个南宁分舵能接的人,只有你。”
“越界的”所谓越界,就是要杀的人不在南宁境内,而是在被别国的分舵统治管理的地区。
天蚕楼素来都有四国四舵互不干涉的规矩,虽然这规矩不是幕后的神秘楼主定的,可却是四舵舵主中暗暗默认的游戏规则,一般来说,是不会有所谓的越界买卖出现,因为按照规矩,若是客人提出越界,那登记交易的人就会第一时间告知客人这项规矩,客人或是不懂的,听了之后明白了,便会自行去找相应的分舵重谈交易。可却也有含隐情的客人,他们非要越界交易,如果对方出的银子多,在不惊扰别的分舵的情况下,还是可以接下这个任务的,只是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因为四舵有时候宁可放弃这宗生意,也不会打破四国之间的平衡,毕竟都是天蚕楼的人,若是起了矛盾,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而雁雪虽说一直在帮南宁分舵接任务,可她并非分舵的人,确切的说,她并不是天蚕楼的人,她接任务,只是因为她喜欢钱,或者说上一世做这种买卖已经做习惯了,因此并不排斥,这种来钱快的工作,她一直很喜欢。
沈炝
而既然她不属于南宁分舵,那越界规则在她身上就不生效了,所以这项任务,也就只有她可以胜任了,但最重要的就是,她愿不愿意接。
“说说吧,或许我也该出国旅游一次了。”她的声音不咸不淡,对她来说,没有不能完成的任务,只看她高不高兴接。
对于她如此轻漫的态度,仇钰不置可否,他相信沈雁雪的实力出众,却终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过这次任务的难度系数应该并不大,因此他也不想费口舌提醒她,只直接道:“北江国当场丞相沈炝,是个文官,避过丞相府的守卫,应该很容易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