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没在酒馆停留多久,匆匆往家的方向去了。
破旧的门扉大敞着,仿佛还能看到当初一家四口携着包裹匆匆逃难的样子。
后来她和家人被流民冲散,骨肉至亲从此天各一方,生死不知。
江柔深吸一口气,轻轻抬脚,跨进门内。
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爹娘和哥哥在院子里忙碌的场景,几乎让她分不清回忆和现实。
可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曾经搭在院角的葡萄架子被扯得七零八落,酒窖的入口前都是凌乱的脚印,家里的一切物件像遭了天灾一样散落在地上,找不到一件完整的东西。
显然是被匈奴乱军洗劫过了。
江柔翻遍了家里的所有地方,没有发现什么留言的字条,或者家人表明去向的暗号。
虽然早就知道了结果,但当现实就这样赤裸裸的呈现在面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失落与难过。
爹娘和哥哥没有回来过……
江柔仰头望了望天,在门口的井沿上坐了会儿,站起来,准备动身去荆州。
她要去找张姚氏。沈十三可不是一个会怜惜老弱妇幼的人,她一走了之时,他发了好大的火,谁知道等他回过味儿来,会不会秋后算账。
不是她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对方绝对不是个君子。
江柔拿起包袱,最后看了一眼凌乱破败的院子,咬牙走了。
刚刚转身,和一堵肉墙撞了个满怀。
一座鬼气森森的死城,凭空冒出来一个人,跟白日闹鬼一样,无声无息的站在你身后。
你怕不怕?
简直不能再害怕好不好?!
江柔被撞得倒退两步,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使她捂住眼睛放声尖叫。
萧正卿淡漠的站在离江柔两三步处,看眼前这个嚎叫得声音都变形了的灰扑扑的小妇人。
江柔抱着自己在地上蹲了会儿,后知后觉的发现眼前的是一个活人,才渐渐歇了声嘶力竭的尖叫,犹疑的看向对方。
她一抬头,萧正卿愣了下。
这个女人……
不就是踹了沈瘪三的那个侍妾么?
虽然长相跟那日浓妆艳抹的她相比有些出入,但骨相这东西,不是涂两斤粉就能改变的。
况且,也只是有些出入,并不是面目全非,仔细一看,眉眼还是一样的。
那晚光线不好,又只是在风吹起车帘子时的惊鸿一瞥,但他记忆力向来很好,仍然记得。
萧正卿看着她,心里咋舌不已。
换在以前,要是有人指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女人跟他说,‘这人是从沈府里出来的。’
他肯定打死都不信。
沈府这两个字的近义词是什么?
是——奢华!
别看沈十三是个行军打仗的武人,但沈家百年基业,他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虽然不讲究享受,但是最会享受。
沈十三不在乎钱,沈府的吃穿用度,一律是一个‘贵’字可以总结。
就算是府里的下人,身上穿的,嘴里吃的,也要比其他府邸要上档次些。
而这个曾经的侍妾……混得也忒惨了!
浑身上下就一个灰不溜秋的颜色,一张灰不灰黑不黑的布包住头发,身上布料的材质,他看着就觉得刺啦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