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兰已经站了起来,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张姚氏的头上又添了些白发。
现在的日子过得顺遂,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但是张姚氏苍老的速度还是很快,快到张曼兰有些不知所措。
张姚氏把筷子递到她手里,那样的关切的目光让张曼兰心里嘴柔软的地方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
她确实已经吃饱了,可在张姚氏那样注视的目光下,她还是接过筷子,把碗里的粥和面前的点心往肚子里面塞了个七七八八。
去太学和去皇宫的路是一条,张曼兰每天早朝的时候,顺带捎了安安一起。
按照律例,安安是没有资格上太学的,但是张曼兰战功卓越,问她想要什么赏赐,她就说什么都不想要,想回家卖馄饨。
天下尚未一统,这么一员大将,皇帝会愿意就这样白白放她回去卖馄饨吗?
张曼兰想回家卖馄饨,那是不可能的,皇帝强行给她安了个官,怕她心里不满,就用赏赐家人来笼络。
张曼兰没有多少弱点,皇帝把她的死穴看得透透的,软肋抓得死死的。
帝王之术!
这当真是一个天生的君主。
张曼兰本人不太看重自身的感受,只是让她做个官,那就做就是了。
安安比沈问大两岁,两人都在太学里,安安早上和姐姐一起上学,沈问就独自离家,经过江府的时候,等舅舅一起。
有时候时间赶巧了,两个孩子还能在路途中遇到。
今日就赶巧,在半途中遇到了。
沈问眼尖,老远就看见她们,挥舞着手大喊,“张姨!安安!”
两人一确认眼神,飞奔着汇合。
这俩孩子也是从小玩儿到大的,感情好的程度曾经让很多人怀疑过他们的性取向、
沈战的儿子要是个断袖,那就很好玩儿了!
每当沈问和安安勾肩搭背时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但凡是让沈问听到了,他都会回头直接怼,“你嫉妒我啊?!”
嘴碎甲乙丙丁:“……”
嗯,我嫉妒,我是真嫉妒…。你有个让我不敢回嘴的爹!
沈问和安安走在前面,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小声的在讨论着什么。
张曼兰和江蕴跟在后面,江蕴突然问,“燕十六在你家住了多久了?”
唐勋在江家住了有小半年,江蕴早前不问,现在却突然关心唐勋在她家住了多久,张曼兰大概知道是为什么。
昨天燕国使臣入京,一来就撞死了顾霜霜一家十二口,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江蕴并不是真的想问唐勋在张家住了多久,而是想提醒她,现在最好离唐勋远点。
毕竟现在是敏感时期,他的身份又敏感。
而且!
人家堂堂一国王爷,在你家卖馄饨是算个什么事儿啊?以前大燕使臣没来,悄悄卖卖也就算了,可是现在人家的使臣都到你家门口了,你让人家眼睁睁的看着在大燕得供起来的王爷在大秦卖馄饨?
还是没有工资免费干的那种?
人家心里能没有点儿想法吗?
张曼兰谢过了江蕴的好意,道:“我知道了,不过这人是泼皮无赖,赶不走。”
江蕴抿唇不语,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
张曼兰想赶谁走,能赶不走吗?就算真的不能,只要她开口,江蕴、江柔,谁都能助她一臂之力。
再不行,直接跟皇帝开口,直接让人八抬大轿把唐勋抬走。
这叫赶不走?
罢liao……
不死劝张曼兰,江蕴其实也是在打小算盘。
自从唐勋住进张家以后,霍清就没有动静了。
对,就是霍清!
霍清虽然是谋臣,但是从前在盛京,提起沈十三的名字,除了伴随皇帝的名号,出镜率最高的就是他了。
他不算高调,但也不能说低调,偶尔也会有些风吹草动。
但现在,就跟这个人死在三国之战中了一样,好几个月,都没有看见他出来活动过了。
把自己关在小小的霍府里面,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但江蕴知道。
他是在逃避。
以张曼兰的性格,她不想让谁住进家里,谁就一定进不去,但唐勋就是进去了,而且还住了这么久,霍清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霍清此人心极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把对张曼兰的情意藏得很深,深到几乎无人能察觉。
但,只是几乎,并不是没有。
江蕴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当然不会包括在这个几乎里面。
正因为这个,才更加讨厌霍清。
这个人太自以为伟大了,蜀都之战的时候,不惜以自己做诱饵。
他这种人,只吊在大后方都已经很难在jūn_duì 里面生存下来,自己跑到前线去诱敌,无异于找死。
他连自己都能牺牲,还有谁不能牺牲?
张曼兰已经被他利用过一次,还怕没有第二次?
他的那点儿情意,江蕴恨不得给他丢在泥地里面去践踏,张曼兰被他喜欢上,那真是……八辈子累积下来的倒霉催。
现在,最好趁这个时候,让霍清有点儿自知之明,离她越远越好。
唐勋在张家虽然对张曼兰会有点儿影响,但终归不伤大雅,毕竟人家你情我愿的,又不是谁把他绑在张家的,人家本人都没发声,轮得到谁去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那就这样吧……
今天早朝的主题,毫无意外的,就是昨天的盐口市惨案。
这件事处理得太重了,伤两国的情谊,太轻了,伤我国的尊严。
那是十二个人,不是十二条猪!
还是和熹贵妃的娘家猪……呸,娘家人!
大臣们讨论得相当激烈,从轻派和从严派差点没直接在朝堂上打起来。
一直到即将下朝,两派也没有争出个你输我赢。
昨天原本应该是大燕使团的接待宴,但突生意外这么一搅和,匆匆意思意思就结束了,计划中,顾霜霜也应该出席,可她在宫门即将落锁之前才回了宫。
这都别说她回宫晚了,能给你回来就算不错了!